1982年春节后，一场、一场的雪都下得特别大。雪把路面铺垫得老高，路面被各种车辆碾的一道道沟，在太阳的照射下，中午有部分开化的地方，晚上又被冻的结结实实，犹如镜子面儿一样光滑。

　　那天清晨，又下了一层薄薄的清雪。太阳出来后，整个城市的空气十分清新。在各种车辆的碾压下，路面上一道道楞子让很多骑自行车的人栽得东倒西歪、一塌糊涂。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平头，在一个文化宫服务公司里工作，担任体育馆和影院小卖部的采购员。和往常一样，刚刚来这里工作四个月的平头，早早地来到了自己工作的岗位。他翻看着进出货的记录本，在《出货登记表》的每一栏里，各类商品大都可以满足供应，只是烟的品种不够齐全，特别是云南产的“田七”牌香烟，已经有半个多月缺货了。当时“田七”烟十分畅销，基本是大众烟，价钱合理，销售快。

　　平头抱着试试看的心里，骑上自行车一跐一滑地向烟草公司驶去。让他高兴的是，烟草公司缺了一个半月的“田七”烟到货啦!批发窗口的同志热情地接待他，说一次最多只能批3箱，并且下次什么时候能来，也说不准。因为烟草公司和各单位是支票结账，平头在窗口报了账号，拿了出货单子，到后边的库房取货，很快办完了这笔业务，顺利得让他喜出望外。可是一辆自行车、三大箱子烟怎么带回去成了问题。那个年月，没有出租车，只能自己骑车带回去了。平头费了好大力气，用玻璃丝在后车座的两侧绑好两箱子烟，后面车架子上放一箱绑好。他想：这150条烟就算采购回来了。平头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回经理一定拍着他的肩膀，说不定遭到一顿表扬呢。

　　登上自行车的平头才发现，由于烟箱子太大，两脚后跟总刮到箱子，左边刮完右边刮。每刮一次，车子就会失去平衡。他艰难地在充满雪楞子的慢车道上拐拐拉拉地行进着。突然，他的车轮一歪，连人带烟摔到了地上，自己的脚被自行车脚蹬子蹩了一下，两手触到地上，手掌骨痛得厉害，翻过来的两手开始往下淌雪水。虽然说是春节后，外面的天气还是零下20度以上，这时坐在地上的平头开始后悔，如果当时自己带上手套、绳子就好了。他回头看看，三个烟箱子一米远一个，绑烟箱子的玻璃丝也都被磨折了。

　　正当他又痛、又气、又急的时候，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从自行车下来，热情地问了他回去的地址、麻利地从自己的“二八”车后座上结下了绳子，绑上了两箱烟，先行奔平头单位的方向骑过去了。平头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脚，把已经折断的玻璃丝接上，摆正了自行车，绑好一箱烟，蹬上自行车，晦气地往单位走去。这时，他才意识到，他那两箱烟已经被那个人“绑”走了。他的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起来：那个人是谁?长得什么摸样?穿的什么样的衣服啊?呀!坏啦!没有看清楚。要是他把烟驮回自家怎么办啊?平头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他一边蹬着车子，心里一边盘算着：一盒烟是七毛六分钱，一条是七元六角，十条是七十六元，一百条就是七百六十元钱。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八元钱，这两箱烟要是丢了，怎么赔得起呀?哎，本来自己就很没有用，没有考上大学，成为了“家而蹲”;好容易爸爸给找个工作，上班没挣几个钱，还得赔钱，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多笑话啊?经理和小琴本来就瞧不起自己，这回可让她两捡了个大笑话。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拼命地瞪着自行车。越想快蹬，就越感到蹬得不快，他心急火燎、满头是汗地蹬回了单位门前的广场。

　　文化宫的广场很大，在太阳的照射下一片雪白，远远望去，零星的几个人影在向不同的方向走动着。根本就没有骑自行车的人，就更别说驮香烟箱子的人啦!平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在平头的心里没有了任何侥幸。他知道，今天他是给人送了个大人情，自己是赔大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他蹬着自行车，缓慢地绕过广场的跑道，来到了影院的小卖部。平头扫兴地下了车子，卸下了一箱子烟，把车子锁好，扛着烟进了影院。

　　刚进影院，小顺子看到他扛着的烟箱子，就和他打招呼：“回来了，哥们儿。进“田七”烟啦，行啊。够哥们意思，给我留一条啊!”小顺子说着擦肩而过，去电影公司租拷贝去了。平头没有心情搭理他，只是低着头向自己的小卖店走去。走着、走着，他看到在他自己脚下的地上，有两只大烟箱子，眼看就触到自己那还略微疼痛的脚了。

　　平头不顾一切地放下肩膀上的箱子，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那个给我送烟的人呢?他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他走过去问门口卖电影票的张姐，张姐说有一个穿一身蓝工作服的老师傅，把烟放到这里就走了。

　　平头不会抽烟，当时他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把那位师傅找到，送给他两条烟报答一下他。可是，到哪里去找他呢?

　　后来，平头成为了地地道道的烟民，一抽就是二十几年。可他自己做那个“倒霉”采购员时购烟的经历，在他闲时吸烟或者不得不抽烟的时侯，常常想起。

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