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一年下了一场大雪。
她守着炭火炉里跳跃的橙色光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被白雪掩住的黄色腊梅。
那是她最好的一段年纪,她拥有枝头那只喜鹊,和用报纸糊住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夹袄。
因此,我最喜欢的季节,是冬。
最爱的花,是她恋爱时种的,那一棵从一楼一直攀岩到三楼的蔷薇。
和她身上,蔷薇花的味道。
而我,的确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说谎、逃课、早恋、进网吧。最可怕的是,我没有考上,县城里唯一的那所高中。
不过,我丝毫不在意。
她却心急如焚。
我开始刻意忽视她,瞧不起她手里攥着的那条红色夹袄。
“什么年代了,不要老是对那些东西执迷不悟。”我对她吼道。
她唯唯诺诺地把那件小小的夹袄,又攥紧了一些。
我决定去流浪,去寻找世界的宝藏。
我嘲讽她,“你就一辈子,躲在这间破屋子里吧。”
她什么也没说。
直到有一天。她,消失了。
突如其来。
我开始发了狂似的找她,丢下那些奇怪的首饰,换掉故意撕破的牛仔裤。
转角,我遇到了担着丁丁糖的老人,我向他比划,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大概这么高,头发这样。
须发皆白的老人停下来,“丁——”的敲了一下手里的铁皮,那你还记不记得其他的特征。
“她……她的身上,有蔷薇花的味道。”
“那你一直往下走吧,你会遇见她的。糖给你,拿着路上吃。”
老人捋了一把白胡子,摇摇晃晃地挑起担子,走远了。
没多久,我又遇到了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先生,我向他比划,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大概这么高,头发这样。
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色眼镜框,问我,那你还记不记得其他的特征。
“她……她的身上,有蔷薇花的味道。”
“那你再接着往那边走吧,你会遇见她的。书给你,这条路,怕你还得走很久。”
谢过先生,我顺着长满青苔的石板继续走,沿路断裂的砖墙里,时不时探出猫的脑袋。
这条路真的和先生说的一样,我顺着它走了很久,一路布满了青苔潮湿的痕迹,然后,我遇见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我问女孩,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大概这么高,头发这样。
女孩甜甜地笑了,甩着两个辫子,答,是啊是啊,她身上是不是有蔷薇花的味道。
“对,对,她在哪里呢。”
“就在哪里呀,你走过去,就能看见了。”
女孩一碰一跳地跑开了,我匆匆向前跑去,甚至都没留意她鬓角半开的蔷薇花。
石板路的尽头,青苔像开了花一样,小小的屋里,粉嫩的女婴包裹着红色的夹袄。炭火炉里还洋溢着橙色的喜悦,年轻的女人正轻轻哼着歌谣。
枝头,黄色腊梅开的正好。我隐约,在自己身上,闻到了蔷薇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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