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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

时间:2013-06-12  阅读:  作者:一程风雨半程沙
 

   南方的四月份,天照例还总是阴阴的。
  宋家住的是祖屋,很有些年头了。虽装潢得豪华气派,久了也还是会到处弥漫出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那些个厚重的红木家具此时都失去了亮泽,看着乌蒙蒙的,屋里的气氛越发的显得沉闷湿重,空气潮得仿佛人也能带着霉出菌子来。
  苏姝索性眉也懒得画了,只搽了些粉在脸上来掩盖住憔悴的颜色。镜中的女人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有些显老,皮肤虽还白皙,眼睛却没有了当年的神采,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路。按说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子,才褪去少女的青涩,又染上点少妇的风韵,应是最娇媚俏丽的,她倒像直接跳过了这个阶段,往下坡路去了,再多的粉和珍珠蜜也补不回来了。
  柳妈进房收拾,见她的头发只是松松的拢了一个发尾,明白先生又不曾回来,叹了口气,又顿一顿才问道:先生昨晚又歇在小公馆?
  唔,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苏姝淡淡地回答,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柳妈抱了她换下的沙丁绸的旗袍和开米司披肩出去,末了又记起来似的添了一句:密斯李小姐方才来电话了,说今天会过来看看您。宋家一直是仿着西式的做派,柳妈却总是分不清密斯李和李小姐。苏姝也并不在意这个,只有让志平听见了才会被训一训。
  知道了。今个送碟樱桃过来吧,昨日吃着味道不错。她起身坐到书桌前的藤椅上,捧了上次没看完的书。小玉讨好的踱过来,在她的腿边来回的蹭,她捋了捋小玉的毛,猫便在她的腿边蜷成一团,自顾睡去了。
  亲爱的,想我不曾?未曾见人,瑾芳的娇笑声便传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性感的黑色镂空花旗袍,更显得身姿窈窕,高跟鞋踩得哒哒响,许是没看到蜷在苏姝脚边的小玉,不小心踩在了猫尾巴上,小玉喵的叫起来,苏姝只得捞起猫抱在腿上来抚它的毛。
  总是这样冒失。
  哎呀呀,人家是太急着见你嘛。又在看书?瑾芳过来翻她的书扉页,吃吃笑道,赶明我带本《妇女与政治》来,绝对比这个好看多了,天天看这个,不嫌闷的么?
  苏姝拿了樱桃去丢她,调笑道:妇女我倒还能看一看,政治政治,是与我相关的么?
  所以说啊,你就是怕,瑾芳靠在桌边,自顾拿了樱桃往嘴里丢,突然转了话题:离婚的事情,想好了没?
  苏姝怔了一怔,并没有接话,只伏下了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里。瑾芳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两人静默了好长时间,小玉倒是自顾的打起呼噜来。
  志平在外面有女人了,又顿一顿才说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
  你可知道是谁?
  苏姝摇了摇头:知道便也好了。


  •   哦?你们结婚才多长时间?他在外面有了心爱的女子,你呢?打算怎么办?瑾芳把屁股往上抬了抬,半坐半靠在了书桌上。
      还能怎么办?我就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注定了这辈子全要还给他。苏姝把脸抬起来些,眼圈已经红了。
      又不是《石头记》,哪有什么上辈子?你尽信这些古怪的玩意儿!不若离了婚,早早离开了他倒还好些!空占着个宋太太的名声,也没多少幸福可言。瑾芳新剪短了头发烫成飞机头,一激动头发便溜过来挡在嘴边,她按住淘气的头发,偏过头来看苏姝。
      你不懂,离了婚,我怕是连出路也没有了。我现在便如同这猫儿,养在深宅大院久了,抓鼠都不会,丢在外面还不知道怎么活呢!苏姝的眼泪成串的掉下来,全落在小玉的毛上,猫偏过头来愣愣的看着她,她又去抚猫那些被她的泪浸湿了粘成一缕一缕的毛,小声的抽噎着。
      瑾芳腕上的镯子掖着一条帕子,这会慌忙扯出来给苏姝拭脸上的泪珠,无奈道:好了好了,每每劝你你都是这幅样子,真真是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今日我便先走了,改些日子再来看你罢。说完又踩着细高跟的鞋子哒哒的走了,想来是见苏姝哭的多了,神情竟有些不耐烦。
      苏姝也没有起身送她,柳妈在外面还惊讶道:李小姐今日走的这样早?可是有车接么?瑾芳回的什么苏姝并没听清,也懒得去听了。
      晚些柳妈进来收拾房间,端了剩下的半碟樱桃,倒也不急着出去,在苏姝的大藤椅后转了几圈,又迟疑地站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太太……我那会看到密斯李小姐……竟是先生的车给接走的……”好像是天大的秘密,怕被别人听了去。苏姝只是抬眼看了看她,心不在焉的哼了声算是回应,又低头去顺小玉的毛,并没有显出半点吃惊的样子。
      太太?
      瑾芳是去年跟了他的,他们在一起有大半年了,一同住在小公馆,志平还特意买来一枚南非粉钻送她,哼,他对她倒阔绰。
      原来太太早知道了。柳妈神色有点讪讪的。
      她也是去年志平经常不归家的时候阔起来的,原先跟我后面小尾巴一样的,现在腰杆子倒是硬了,多看了几本书便来同我讨论政治,政治?女人间的关系比政治复杂多了。
      她近来同我亲近,也只是来探我口风罢了,想劝我离婚了再把自己嫁给志平,真是太天真了。志平和她在一起不过也是图个新鲜,她现在还年轻着,等她再过一两年,如我这般老去,没了鲜艳的年华,她就什么都没有了,真是太天真,太天真了!小小说
      苏姝说到这里竟哭了起来,也不同先前的哭法,鼻涕眼泪胡乱的在脸上抹开,毫无美感可言,我也是当初太天真,才会信他……”
      柳妈是自苏姝小的时候便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却也不曾见她这样哭过,一时慌了手脚,只在她身后讷讷的安慰道:小姐,不,太太,您别这样哭,这天还阴着,打湿了衣服可难干了,屋里潮气大,哭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阴天?我的天从来都如同这般阴着,可曾晴过?真是冤家……”
      柳妈并没有懂苏姝的意思,她站在嚎啕大哭的苏姝身后,正对着镶了玻璃的窗。阴天外面的天黑得早,此时外面已经全黑了,阴冷的风透过窗缝钻进来,和屋里浓重的湿气缠在一块,柳妈不禁打了个寒颤,真是可怕的阴天,她想。
      阴天。
      真真是可怕的阴天。

     

    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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