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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一晚晚千年(2)

时间:2017-08-27  阅读:  作者:默默安然

终于,在她高中第一个大假期要来的时候,爸爸托挪威那边的友人打听到了消息。新闻上的女孩确实是陈咏盈,现在大家都叫她Ylva。更令陈咏姗高兴的是,据说陈咏盈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仅如此,她还拿到了陈咏盈社交平台的号码。

最近的一条状态,是差不多一个月前,说纳尔维克又进入了极夜。陈咏姗在下面紧张地留言——

“嗨,我是你的姐姐,咏姗。我知道很突然,我很抱歉,但是,相信我,我真的是。”

忐忑地发出这条消息之后,陈咏姗一天刷新好多次。就这样过了十几天,她终于等到了新消息的提示。

  • 是一句语法奇怪的英文,大意是,你找错人了吧,我并没有姐姐。

    陈咏姗的脑袋一下子就蒙了,她对着电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真的错了,还是陈咏盈已经忘了自己,或是不想认自己?她越想越害怕,手指搁在键盘上,半天打不出字来。

    分明之前没有一点线索时,她也没有这么惊慌,她可以当一切都好。可如今,她已经朝前迈步了,反而有些畏首畏尾起来。她甚至不敢问一句你是不是陈咏盈,她怕对方说是。 那她就真的失去这个妹妹了。

    就在她接连几个星期都焦虑得不知所措时,忽地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提示。因为她的这个帐号是新申请的,并没有关注其他人。她以为会是什么系统消息。

    没想到,居然是个加好友的提醒。

    她看到那个帐号名字叫Ylva.Chen。在看到那个Chen的时候,她的眼眶猛地一热。

    这才是她的妹妹,而且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那个帐号,是我的朋友。她说,有奇怪的留言。”陈咏盈发来消息,“姐姐,是你吗?”

    006

    几经辗转,陈咏姗终于靠近了纳尔维克的港口。这里仍然是极夜,远远是一栋栋北欧风格的二三层小楼。它们亮着暖黄的光,照着地上的积雪,让这漫长的夜显得不那么可怕。

    下了船,虽说有雪,却没有想象中冷。她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和德克萨斯差别很大。就在这时,她看到有一个女孩站在离自己远一些的地方,被阴影盖住了五官。她急忙往前跑了两步,光线渐渐错开,她看到了,和自己有些差别,但仍旧能看出相像的脸。

    “姐姐?”

    陈咏盈自从知道姐姐要过来,没事就跑来港口等。她的英语不是太好,一直暗暗担心着。可是当陈咏姗出现在她面前,她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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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这句中文,把她们俩应该有的陌生和尴尬通通消除掉了。陈咏姗松开行李箱,冲上去给了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维持了好久,她们俩哭了,然后又相视笑了。

    只是回去的路比陈咏姗的想象中要远,她们搭了车,下车后又走了很远的路。陈咏盈的家居然在山的那一边,更寂静,也更美。

    “其实这个时候,我们可以靠滑雪当交通工具的。”陈咏盈说。

    “滑雪?”

    “对啊,这里就是天然的滑雪场啊。”

    多有趣啊。她们原本应该在一个家庭里,用着一样的东西,有差不多的成长经历。而如今,她们的成长过程没有一个点能够重合。

    这种感觉就像是平行世界里,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到了家里,陈咏盈的养父据说出了远门,只有养母在家。见了她也很热情,只有语言不是很通。给她倒了一杯自家做的奶茶后,就留下姐妹俩自己说话了。

    陈咏盈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她一早就和父母说过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姐,只是苦于没有联络方式。纳尔维克的日子很安静,她并不常常上网,似乎有那么点与世隔绝的味道。毕竟这儿还算不得热门的旅游景点。

    从很小她就负责放牧。她拥有一匹小马,还有两只羊。大多数时候,她陪着它们在草场上闲逛。这边有几乎半年时间是极夜,她去学校要越过一个山头,她也习惯了。在漆黑的日子,她一个人踩着雪橇,举着手电,翻山去上学。

    她说这些并不是抱怨,相反的,她很喜欢这一切。可陈咏姗却哭了。她抱着妹妹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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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咏姗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她急切地想带妹妹去过自己的生活,大城市,阳光,漂亮的学校……

    她觉得那才是好的生活。

    当天晚上,她躺在妹妹的小木屋里,给远在德克萨斯的妈妈打电话。她肯定地说:“我要让妹妹和我一起生活。”

    007

    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醒来外面仍旧是黑夜。食物是粗面包和鱼,陈咏姗根本吃不惯。吃过饭,陈咏盈要带她出去转转,她们一人拿上一套滑雪具出了门。

  • 她睡着的时候似乎又下雪了,不行车的地方,雪有至膝盖下面那么厚。她们踩着滑雪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这里,陈咏姗是想象不到這样的日常生活的。

    两侧的房屋投下暖色的光,陈咏姗觉得,她们就像在圣诞节的夜晚,很快麋鹿就会载着圣诞老人从上空飞过。

    不过她们等来的不是圣诞麋鹿,而是雪山上空的北极光。神奇的绿色,混合着一点点奇异的紫,像幻觉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可能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个。”

    陈咏盈笑道:“这个地球真的很奇妙啊……”

    她们坐在一个高地,回头可以俯瞰整座小镇。此时已经是凌晨,可对她们而言,时间已经不算什么。

    “要是我们当初没被领养,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陈咏盈静静地说,“会不会在福利院住到十八岁,然后被一起丢进社会……我们的人生会这么精彩吗?”

    “没准在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我们会吵架。”话虽这样说,可陈咏姗还是很难过,“可是,对不起啊,这么久才……”

    “当初你说过,一定会找到我的。现在你找到我了,你做到了。过去的时间不算什么。”

    北极光很快就消失了,天上有璀璨的星河,而港口却神奇的一点也没有结冰,仍旧波光粼粼,在风里轻轻哼着歌。

    陈咏姗没有看到妹妹望着这座小城眼睛里的依恋和快乐。她以为妹妹话里的意思和自己想的一样,是想和自己一起生活。

    “我已经和我妈妈说过了,他们随时可以过来和你养父母谈,我们可以一起搬去德克萨斯。”

    “什么?”陈咏盈很震惊。仅仅是震惊,没有喜悦。

    “那里有更好的生活环境,我爸妈人非常好,他们很高兴我们能在一起生活……”

    “不!”陈咏盈站了起来,“我爸妈人也很好,我在这里很快乐,他们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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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是你的家人!”

    “可是……”

    陈咏盈的话戛然而止,可她们都知道了后面要说的是什么。时间并没有放过她们,那些隔阂依旧在,只不过是一开始的时候被重逢的喜悦遮盖了而已。现在,它显露了出来。她们确实已经分开了这么久,在她们人生那么多重要的阶段里,她们都没有在彼此身边。

    确实,此刻来说,对她们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养父母。

    所以,妹妹还是在怪自己吧。陈咏姗在心里悲戚地想。

    可陈咏姗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如果不是福利院寄来了盒子,也许她们此生将再无交集。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想要弥补。

    008

    之后的一年,陈咏姗不止一次邀请妹妹来家里玩,可每次陈咏盈说去问问爸妈,最后却都无疾而终。她明白过来,是妹妹的养父母不愿意她们多见面。

    陈咏姗特别生气。每天都处在暴躁的情绪里。

    终于,她爸爸觉得这样不好,一是不利于她的生活学习,二是对她的身体负担太大了,于是主动和她说:“这样……我和你妈妈去纳尔维克和你妹妹的家长谈一谈。”

    “好啊好啊,爸爸,我最爱你了!”

    陈咏姗在爸爸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她满脑子想的只是当初她们无法阻止分离。而如今,她有能力,她就要做到。

    她并不懂,她爸妈虽然也很高兴她们姐妹俩能重逢,却不希望拆散人家的家庭。只是顾及她的心情,没有和她直说。

    陈咏姗盼着爸妈能快点过去,可当爸妈订好机票,她却突然发烧了,并且转为了肺炎。在美国,肺炎是很严重的病,于是她被要求住院。

    她心里很急,但爸妈坚决要等她好起来再走,她甚至第一次和妈妈吵了一架。她其实不是不清楚自己钻进了牛角尖,可她就是出不来。直到她接到了来自挪威的电话,是陈咏盈的养母用蹩脚的英文对她说:“Ylva下半年会过去德克萨斯旅行。”

    “真的?!”

    “她现在生病了,肺炎,在医院。”陈咏盈的养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抱歉,我并不是阻止你们相认,我只是非常爱她,所以害怕她会离开我们……”

    “我明白,”陈咏姗咬着嘴唇,“我明白。”

    放下电话,陈咏姗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上次她摔伤,陈咏盈同时也摔伤了,这次又几乎是同时得了肺炎。难道这就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吗?

    当天晚上,她们打了很长时间的国际电话。仔细对照她们的成长履历,她们惊讶地发现,十岁那年,陈咏盈曾经因为低血糖昏倒过,而陈咏姗很清楚地记得,那年她在体育课上一晃神就摔倒了,头上还落了个小小的疤。十三岁那年,陈咏姗做过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身处火海。而那年,陈咏盈的家曾经失火,庆幸的是,人都不在。

    听起来那么不科学的事,却让她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慰藉。这才是生命给她们最大的证明,她们是永恒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场病倒是让陈咏姗冷静了很多,她决定万事都等到妹妹过来再说。她做足了准备,还打扫出了在郊区度假用的别墅。

    可是,自从知道陈咏盈放假,过了一个多星期,可陈咏盈还是没有来。她终于忍不住去问,可妹妹的手机已经关机。她只好打到家里去,打了好几通才有人接。是妹妹的养母接的,但让陈咏姗吃惊的是,她似乎在哭。哽咽讓她的英语发音更加不清晰,陈咏姗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一个词:雪崩。

    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她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009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挪威又下了很大的雪,陈咏盈像平时那样摸黑翻山去上学。可她却没有再回来。养父母带着警察去找,发现中途的一段路发生了坍塌,乱石和雪塌成了一片,似乎不止一两个人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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