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认得儿子家的路。从车站出口往右拐,过三个红绿灯,再往右拐,还是过三个红绿灯,香草苑就到了。那三个金光闪闪的“香草苑”,老四盯着看了许久,记下了。儿子告诉老四,乘2路车过七个站就到香草苑,公交车上都会有广播报站,2块钱就到这里了,很方便。
老四走得腿儿麻麻的,望见前边有个站台,站着三个人,老四紧走几步。站台里有张长条凳,上面沾了灰,没人坐,老四弯弯腰用嘴巴吹了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两个人往他这边看了看,老四笑了笑。
从车站出来到现在老四还没开口说过话,老四忍不住问身边的年青人:这儿离香草苑还有多远?年青人说,不远,还有两站路。老四点点头,见年青人一直站着,就用袖子把长条凳使劲地擦了擦,往一边挪了挪,对年青人说,干净了,你坐!年青人不坐,移开一步,笑笑,说,站着舒服。
老四有些感慨,年轻真好,年轻有的是力气,自己年轻那会儿,从村子到县城不全是靠双脚走过来的吗?现在倒好,乘中巴车一路到县城,去那个香草苑才走了5站路,腿儿就娇贵起来!
公交车开过来在老四面前停下,有一种逼人的气势,老四赶紧站起来。身边的年青人说,大爷,不是这辆,再等等。老四笑笑,老四说,我不乘车,我走过去。老四甩开膀子,大踏步往前走。
老四很高兴,有一点重新找回年轻时的感觉了。走到香草苑,要不是那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刺了一下老四的眼睛,说不准老四还会一直甩着膀子大踏步地走下去。这就是香草苑了,老四像回到了家一样亲切。保安拦住他,说,你找谁?老四说,找我儿子,我儿子住在这里面。老四朝保安点点头。老四曾问过儿子,那个大门口穿制服的干啥?儿子说,是保安,替咱看家护院呢。老四很诧异,悄声说,城里不太平?儿子说,城里人多心眼儿杂,不像咱乡下,这一大家子撂在这里,没一个保安护着,哪能放心呢!保安也算儿子家的人了。老四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上,说,上面这三个字是我儿子的名字,下面这几个数字是我儿子的电话号码。老四叫儿子的小名叫习惯了,儿子屡次叮嘱,在城里不能这样,老四怕自己一时犯迷糊,故而早早地从兜里掏出纸,把那个拗口的大名指给保安看。突然,老四一拍大脑勺,大叫,糟了,糟了!老四急返身,保安在身后喊他,哪喊得住!
老四背了一袋子春笋,就在那个站台里坐了坐,把搁在一边的一袋子春笋给忘拿了。老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路人都诧异地盯着看,老四不理会。望见那个歇脚的站台,老四松了一口气。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个人坐着,一袋子春笋还搁在长条凳下。老四跑过去一把提起,对往他这边看的几双眼睛连声说着谢谢。坐着的那个人说,这东西真的是你的呀!老四解开蛇皮袋口,老四说,早上才挖的笋,新鲜,拿去尝个鲜。三个人躲闪着,其中一个说,刚才有人交代的,见着一个跑过来的大爷,就要我们让他拿走。
老四笑起来,他觉得这些城里人心肠真好,混账儿子在城里买了套房,还雇个看家护院的,把城里人想歪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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