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夜晚,它在绽放它优雅的美丽,雍容的香气。
我喜欢在夜里出没,我是个偷命的人。所以。我喜欢夜凝香的味道。
永远没有人会把夜凝香同我联系起来。就像我同夜凝香没有任何瓜葛一样简单而直白。我的名字,是韩晴熙。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一个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存在。我没有感情,我爱花,我的情人是花,是夜凝香。可是我们两者之间没有丝毫联系。
杀手的生命,像河流一样。否定美丽,否定沿途的风景,否定川流不息奔涌而过的生命。只剩下空白的经历与抵达目的地的决绝与坚韧。河流的结局是投入大海广阔的胸怀。那,我的呢?
注定的东西,其实不需要过多冗长的注解。
“呦,这不是韩晴熙韩大小姐吗?”熟悉的调笑声,来自于和我隶属同一组织的同僚。
“有任务了,出城去?”我瞟他一眼,倚剑在怀。眼神冷冷的没有焦距。
“嗯,麻烦的对手。总之,先走了!”他把剑搭在肩上,无所谓地耸肩。
“快去快回。我回头儿那里复命去了。”转身回到城内,远远地看他的背影,竟陌生得恍若初见。我愣怔着,不曾想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他的尸体更快地送了回来。他死得很惨,皮肉全无,表情狰狞可怖。好恶心,只一眼我就呕在了另一个同僚身上。
“晴熙!”
“在。”
我卑微地低着头跪伏下去,不去理会上面头儿铁青的脸色。我只为命令活着,至于为谁效力,抱歉,这不是我份内的责任。只要出得起价钱,太岁头上也是敢动土的。
“明日出城,杀无赦!”
“不负主人重托。”我直起身,邪气地笑着从泥土里拾起那染血的竹简,“你的命帐我代你收下了,一定顺手帮你了了大恨。若黄泉碧落之下有知,也该瞑目转生才好。”
出城。
星光依旧,月影无华。杀人的好天气。
我贪婪地嗅着夜凝香,脚程不急不缓。杀人是乐趣,也是工作。我目的明确,所以我不曾害怕。如果没有人可杀,才是我最担心的事吧,这世间冷暖,恩怨情仇,纵使过眼烟云,也有人甘愿轮回深陷,无法自拔。若世间当真少了爱恨,我们这些杀手又该何去何从,还不如倒在别人刀下,技不如人,自然光明磊落,死得其所。
但是,我还有很多的机会,我还不想死,我还有想杀的人,我还有没完成的任务。染血的竹简上清清楚楚列下的人名,如同亟待采摘的花儿,等候我去采集他们生命的芬芳。趁着夜色赶了这么久的路,明日月上中天,刚巧能为新添的亡魂敬上一朵鲜美的夜凝香吧!
竹简上的人渐渐地少了起来。只留下了最棘手的一个,也是最麻烦的一个。因为我要回去复命,所以我还不能死在这里呵。
可怜的小羊羔呵,我深深吸一口花的香气,将花撕碎在午夜的风里。
“你来了。”他长身玉立,并不抬头看我。
“我来了。”剑背在身后,我笑得眯起眼来。甜腻的香气让我有些聚不起内力,我定定敛了心神。指尖点点锋芒淬了微蓝的冷光,目光如炬。
“享誉天下的杀手‘夜凝香’,原来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他叹息。因为他不相信,苦心设下的大好棋局,竟网住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是。”我并不认为我的名气响彻大江南北,何况,就算如他所言句句属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的话无非是间接证明我的仇家遍布天下,他日落人之手,必然不得善终。我只是诚实回答后一个问题,对死人,始终要礼貌客气一点的。
“好气魄!”男人赞道。“可惜你如今入了我的阵法,身后布满了成千上万根可以刮烂你骨肉的……”
“丝线。”我赶紧补充,他真的是个啰嗦卖弄的人。我最讨厌废话,而他,所说的一切没一句话是有价值的。
他面色急转而下,蹙眉问道:“你如何得知……”
“还记得你送回去那具男尸么?你自大的聪明铸就了你的今时今日,你的祸是你自己的错。”对于死人,我往往不吝赐教。我微笑着一跃而起,轻轻落到他的跟前。
“现在,你可以死了。”我拔出墨雪,剑吟弥久不散,剑气肆意,顿时华彩流转,煞是好看。他痴痴地望着剑,眼里弥漫着寂寥的绝望之色。
“翔展。”我闭上眼,轻盈地舞起来,洒落一地殷红。
他的血飘在空中,如同血红色的迷雾弄湿了我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我舔一舔指尖上的鲜血,温热的,十分好味的腥甜。
“噗……”胸口摹地破出一个洞,血流如注。
我回过脸,不想错过头儿脸上任何的表情。
“再见,可爱的晴熙……”
一朵夜凝香落在韩晴熙身上,覆住了可怕的伤口。花瓣猩红,几乎和那人融为一体。
细微的破空之声划开晚的静谧。头儿摔倒在晴熙身旁的空地上,他颤抖着,
狠狠拔出了几根深入骨髓的寒魄银针。毒来得很快,他似乎能听见死神的召唤随着全身的血液慢慢扼住了他脆弱的咽喉。他艰难地扭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无神的双眼,死了。
“头儿,一个人死太冷,你来陪我啊。”韩晴熙微笑着,慢慢阖上了眼睛。
月光凄冷地映在地上,那伤口上的花恍若落下一滴血泪滴向那不知具象的终点。空余那一缕悠冷的香气,久久不去,盘踞心头般叫人怅然不已。
风已冷,长夜未央,万物夜凝香。微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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