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后，方寒月说要回乡下一趟，问陈林去不去，陈林心想：这可是个好机会呀，老人们都盼着儿女早日成家立业，自己去了好好表现，争取留下个忠厚老实的印象，没准丈母娘一喜欢，就催着方寒月嫁过来了！

 

    十月的下旬，秋高气爽，陈林照例在家里拿了些古董，又问他爸妈要钱办了些洋货，老两口平时省吃俭用，现在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只有破费一把了，又塞给陈林几千块钱，说：“乡下人家穷，日子不好过，你去了不要挑三拣四；还有这些钱，你一张张地当红包发，千万别小气……”

 

    陈林信心满满地说道：“知道了！”

 

    就和方寒月一起坐车去乡下了，他自以为是城里人，见过大世面，几个乡下土老婆子还是能应付的，所以一路上颇为得意，时不时地瞧方寒月两眼！

 

    方寒月却连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陈林偶然间瞟了车窗的玻璃上一眼，忽然看见一条猩红的大舌头，吓了一跳，忙向周围看了看，只见对面的一个小男孩正朝他吐着舌头拌鬼脸，气得他把牙咬地咯吱咯吱的响，便使劲咳了几下，以示警告；可那小男孩完全不怕他，周围的大人们也对他的抗议无动于衷！

 

    方寒月问道：“着（怎）么了？”

 

    陈林忙说：“没什么——”

 

    其实方寒月已经看到了，把脸一沉，眼珠又翻上来；那小男孩立时吓呆了！

 

    陈林第一次感觉这眼珠翻得妙，心里舒服多了，便握着方寒月的手笑了笑；方寒月略微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也就算了，由他握着！

 

    车到站后，还要走好长一段的小路，天都快黑的时候才到方寒月家，把陈林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陈林原以为方寒月家一定很寒酸，土墙土院的，茅草遮个屋顶还要快倒塌了，就等着他这个金龟婿来接济呢，可没想到这儿竟是个像沈园、留园那样的大宅子！

 

    陈林惊讶地问道：“你们家以前是地主呀？”

 

    方寒月听了很不高兴，说：“地主着（怎）么了？”

 

    陈林忙说：“没、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毕竟还是出生古董商人之家呀，一进门，陈林就四处乱看，看这些雕梁画栋，看那些亭台水榭，他断定至少是明朝的，好象还保存地挺完整，油漆都没有褪色，这可是大发现啊，搞不好价值连城呢，最好能让他家老头子也过来看看！

 

    陈林到此时才对方寒月身上的那股古典之气能理解了！

 

    这房子很大，恐怕有七进以上，但是空落落的见不到什么人，也不奇怪嘛，都什么年代了？

 

    穿廊过厦，一进又一进地过后，方寒月径直把陈林带到西边的厢房，这是个异常清冷的小庭院，只有一栋高楼，上面写着“十三楼”，方寒月说：“吾（我）去那边看看！今晚恩（你）就睡在这里，以前是吾（我）的房间！”

 

    陈林也实在是累了，便说：“好吧！”

 

    方寒月又说：“勿（不）要随便动里面的东西！”

 

    陈林又答应了，便一个人走了进去，然后向右拐到卧室，果然女子的闺房，里面充满了异香，书桌上还有散放的胭脂，旁边横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压着笔墨砚台；陈林大略看了看，便往床上一坐，绣花枕头，鸳鸯衾被，好象身处于温柔之乡，有暖玉在怀，陈林在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后，都不知时间是几点了，陈林感到头有点昏昏沉沉，便去打开旁边的窗户，忽然见桌子上的那张宣纸上写着：眼如鱼目彻宵悬！他大吃一惊，回想起来昨晚这纸上明明是空白的！

 

    再仔细看这字，纤细柔弱，分明是女子的手笔，难道是昨晚方寒月过来写的？不太可能呀，可能是她不在的时候有别的女孩子住在这里，见我睡在床上就写了这句话走了！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我睡觉的时候眼睛翻得像“鱼目”一样，还“彻宵悬”，那她岂不是在这里待了一夜，陈林能想象出来那肯定是个淘气的小女孩，或许是方寒月的妹妹，想到方寒月那么漂亮，她妹妹自然也不会丑到哪里！

 

    陈林念了一遍就放下来，(小小说）心里还真想见见那个写下这行字的女孩！

 

    这时，方寒月从门外进来……

 

    一进来她就警惕地瞧了瞧，问道：“昨晚没什么事发生吧——睡得还好吗？”

 

    陈林先是纳闷，跟着就说：“没什么事啊，一下子就睡熟了，可能是太累了！”

 

    方寒月说：“那好，吾（我）带你去见见吾（我）家里人！”

 

    陈林答应着，回头拿上自己带的礼物，方寒月说：“勿（不）用了，你就跟吾（我）走吧！”

 

    两人出来后，天色很暗淡，陈林就说：“是阴天呀，几点了？”

 

    方寒月不理他，继续往前走；陈林也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她继续走，但是一早起来还没刷牙洗脸，感觉身上是蛮臭的！

 

    穿过垂花拱门，只见头上一棵老槐树，枝干极度扭曲，上面还挂着一尺白绫，陈林蓦地一惊，又问道：“这、这是什么？”

 

    方寒月不高兴地说道：“恩（你）还能别管那么多？”

 

    陈林便不说话了，但感觉心里怪怪的！

 

    进了厅堂，再往里面走，竟是家族祠堂，上面供着有百八十个牌位，明烛煌煌；下面也坐着将近一百多人，都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谈论什么！陈林有些怯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寒月还是这样的大户人家，真有点公侯小姐的意味，选女婿倒像选妃了！

 

    方寒月走到前面，盈盈拜倒，口里念道：“老太君好！各位叔叔伯伯好！”

 

    这真有点做戏的意味，要在平时，陈林一定乐不可吱了，可现在居然吓得不知该怎么做！方寒月回头拉了他一下，说：“磕头呀！”

 

    陈林忙跪下，恭恭敬敬地说道：“老、老太君好，各、各位叔叔伯伯好！”

 

    坐在正首的一个龙钟老太婆便抬抬手说道：“好好好！起来吧！”

 

    陈林和方寒月起来后，坐在老太太旁边的一群叔叔伯伯就拿诡秘的眼光和含糊不清的话语激烈地讨论起来，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那老太太好象得了主意，说道：“恩（你）们两个娃娃，很好；过几天，找个吉时，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吧！”

 

    陈林虽然再愿意不过，但事情也太突然了，倒感觉惶惶不安，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我应该先回去准备彩礼吧？”

 

    那老太太说道：“怎么？恩（你）不愿意，和我们家月儿成亲啊？”

 

    陈林忙说：“不是的！我是想，成亲是大事，至少也该告诉我父母一声，男方不拿彩礼，于礼节上说不过去呀！是吧，各位叔叔伯伯？”

 

    那老太太说：“吾（我）们呢，是想招恩（你），做上门女婿，等吾（我）百年之后，好将这里的房子，交给恩（你）们小夫妻俩；恩（你）要是不愿意，吾（我）们也不勉强恩（你）！”

 

    陈林一听慌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说方寒月这么漂亮，就是丑八怪，想他做古董生意的父母也愿意啊！

 

    陈林忙说：“我愿意，当然愿意！既然老太君已经拿了主意，那就这么办吧！”

 

    此话一出口，旁边蹿出来好些年轻女子，围着方寒月恭喜她；方寒月冲着陈林妩媚的一笑，这是陈林第一次见她笑，整个身体都麻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