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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

时间:2018-07-23  阅读:  作者:意气书生

老白,三拳头高,身板不厚,逢人一咧嘴,满口老黄牙。

老黄牙,又黄又黑又臭,可老白照裂不误,因为老白做生意,和气生财。老白有一头大郞猪,膘肥体壮,站起来肯定要比老白高,毛色光亮,皮肤白里透红,除了眼睛小点,除了后退间坠着的那物件,大的有些突兀,凭这一身的好肉,凭这走路时不紧不慢,神定气闲的风度,这猪给老白赢来了赞美无数,老白最爱听那些话,哪怕别人说他的猪压过了他,哪有啥?老白一扬头,“吃得比我好,长得能不我好看?”“那是!老子就一个老婆,它能有那么多!”老白领着他的郞猪,穿街过巷,专挑热闹的地方走,他昂着头,裂着嘴,郞猪也是精神抖擞,迈着碎步。这劲头,一传十,十传百,老白的生意红火,上午一窠,下午一窠,少有空闲。

找老白配种,除了额定的费用,还得把他的郞猪喂好,白粥稀饭那可不行,得吃豆饼,满满一猪槽,那郞猪嘴刁,用嘴壳子在槽里一摸,合了心意,吧嗒吧嗒,哼哼哈哈,眨眼功夫,吃个底朝天,甩甩尾巴,老白见了,赶紧抱一捆稻草,铺在地上,郞猪顺势倒下,前伸腿,后蹬蹄,伸个懒腰,呼噜呼噜,酣然入梦。

安顿好了郞猪,老白才有心思喝酒,老白下酒慢,一砸一小口,眼睛眯成缝,眉头揪成垄,还得长长的吱一声,样子很享受。老白酒量不大,几杯下肚,舌头便大,眉飞色舞,颠三倒四,说得都是配种的事儿,用来打比方的却又是人的那些事儿,听得人耳朵发热,妇女们都借故离开桌子,拍拍小孩的脑袋,端了饭碗在外头去吃,只剩得当家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老白总要喝到八九分,醉眼惺忪,一抖缰绳,把郞猪唤起“伢儿!走喽!”然后晃晃悠悠,哼哼唱唱的,打道回府。来时他领着郞猪,回时郞猪领着他,绳子套在他手腕上,他才不怕回不了家。当然这多半是在晚上,要是中午饭,主人家不敢给他那么多酒,怕他误事,误了给下午配种的事。

我们家养过几年母猪,配种找的也是老白。老白的小儿子还和我同年,在同一个学校,是隔壁班的。小白不大讲话,他家的郞猪,常常被同学们拿来取笑。我认识他,但没有和他说过话,好像生怕别人知道,我家里养母猪,而且我家的母猪,还找他家的郞猪配过种。

老白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大儿子,大白一表人才,是个电焊工,技术好,工资高,老白说很多丫头跟在他屁股后头,老白指望他做老板,做不成老板,起码也要做个老板的女婿。老白说,真有过老板的女儿看中了他家的大白,可是要大白做上门女婿。“呸!有两个铜钱,就像喊我儿子做上门女婿,放屁!好坏,老子牵的,也是天下第一的猪郎!”老白喝了酒,狠狠的说。

老白给大白算过命,大白命里有富贵,老白不着急。着急的是,算命先生说,得给大白找个生辰八字对得上的寄娘,不然大白有灾难。老白找来找去,找到我娘,问了生辰八字,说是正好。可娘不想攀这门亲。娘和爹说,自家的亲眷都走不亲热,何苦再多开一个门头?更何况,寄亲不同于血亲,有很多的讲究,娘那时很年轻,也怕有个疏忽,亲眷做不成,反而伤了和气。

可横竖不曾想到,没过几年,大白真的出事了,在工地上摔下来,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娘连连叹息,后悔不及。有次从街上回来,脸色沉重,说碰到老白,跟老白讲话,老白一句都没有理睬,娘说老白眼珠子都不转,胡子拉碴,头发全白,真是作孽了!

从那个时候起,家里的母猪配种,不敢去找老白,找的是邻村的那个。而老白牵猪郎的活,也没干多久,便歇业了。原因是,他常常喝醉了,有时掉沟里,有时睡在田埂上,既误事,又让人担心。

后来,有人在老白家门口,放了个婴儿,是个丫头。老白一开门,瞅了一眼,就喜欢,老白说命中注定,怀小白的时候,就希望是个丫头!唉!走了一个伢,来了一个丫头,命中注定。老白待丫头好,比对小白好,尽管小白后来当了兵,提了干,走到哪里,老白都把小白挂在嘴边,乐呵呵的,裂着嘴,露着一口老黄牙。可抱在怀里,亲着的,疼着的,还是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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