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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不会忘记

时间:2014-02-07  阅读:  作者:夏离依旧潇逸瑾ζ 

我站在绿成一片模糊的高草中

抱着那只喜欢望天的幼小的黑猫

我穿着白得很柔和

白得可以与云朵没有界线的长裙

纤细的白色流苏同纤细的绿色高草相纠缠

我身后是爬满野蔷薇的半壁墙

我有着与花朵很相称的新鲜的笑

——这是一张晨木为我拍的照片

其实我不算美

但是我认为自己很美

晨木也认为我很美

我想这足矣

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午后

我回到了这样的一个城市

回到了城郊的旧家

我撑起了一把橙色的伞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

用它的暖橘色慰问自己

然后我在距离五米远的电线杆上

看到这样的一张自己的照片

雨水在我那张脸上蔓延

微笑好像已经褪了色

一张寻人启事

是晨木发疯似的找我

重要,我思考这样的一个词语

我承认被这张寻我的照片感动了

我想丢掉伞抱着电线杆痛哭

晨木淡淡的肥皂香味似乎在迫近

他可能在唤我

小公主,他说,继续相爱吧

我不知道

因为心里有一只猫

昼夜不睡的猫

它是黑色的,叫的让人心疼和绝望

它是我的默默

它不是一条九命的猫

它只有一条命,而且它死了

它是我无法愈合的伤

我没有将那张启事看完,转身逃开

家里的墙壁保持着我曾经粉刷的天蓝色

透着无处不住的冷气

我生活在一个男尊女卑的家庭中,

我的父亲,走路昂着头,声音洪亮

他从来不挤公交

也不去集贸市场买菜

他在愤怒的时候会扯起我母亲的头发打她

但我的母亲依旧续着温顺的长发

她穿着围裙亦或是棉布衬衣

做复杂的饭,种一院子的花,

被父亲养在家里,笑和哭,都很淡

我在很小的时候

就学会用恭敬和恭维的的语气同父亲讲话

并在他爆发的前一秒钟逃走我养了一只叫默默的猫

它夜一般的黑,眼睛很亮

总是惊恐的睁的很大,很少睡觉

我想这样的黑色使我安静和沉沦

我带着它在夏日的草原里奔跑

在幼儿园的秋千上对着落日数秒

它是我体外的灵魂

我的父亲在我第一次把它抱回家的时候就警告我

他说黑猫,黑猫是不详物

如果因为这只猫给他添了麻烦

他不会放过我

我和默默这两个小孩在低低的屋檐下

活的压抑而又战战兢兢

我想这可能是默默极少睡觉的原因

有着威廉王子式微笑的晨木住在隔壁

和我上同一所高中

他喜欢摄影和兵器杂志

喜欢穿牌子在左下角的T恤

喜欢天空,麦田和海

但后来他说他最喜欢的还是我

晨木说

小公主让我们还在孩子的时候就相爱

步步走到终老吧

从来没有人用小公主称呼我

我在家里在学校里

更像是一个

没有资本发展成太子妃的灰姑娘

我揽着默默惶恐的问

你也会爱我的猫吗

你会不吼我不骂我永远的疼我吗

你会扯起我的头发打我吗

你会总让我穿着围裙围着家吗

你可以给我一个热乎乎的家

并同意我把墙壁刷成蓝色吗

他说小公主我会让你住在蔚蓝的宫殿里

穿一尘不染的长裙

把默默喂成走不动的小猪

我喜极而泣

我想晨木将永远把我和默默裹在幸福里

我可以不像那个

正在家里给他男人换拖鞋的母亲一样

活的那么的忧郁

我固执的养着默默

我固执的爱着晨木

有一天母亲做饭时

我倚在门边对母亲说

我喜欢晨木

母亲呆板的笑了

你得先学会做饭

带着烟味的她说,这将是你的事业

父亲骤然失了业

祖母染了不知名的病就死了

我在她的葬礼上对着这个为了丈夫和儿子

做了一生奴隶的老女人

流尽了泪

也为我和默默的命运流泪

我的父亲像颗吐着火星的炸弹

随时可能宣告我们的末日

默默到了发情期

睡得更加的少了

在夜晚明明的睁着眼睛

凄厉的叫到天明

我经常带着它出门散步

在心里念

默默 快些找到自己的爱人吧

你的叫声迟早会引爆我的父亲

终于在一个寂静的夜

默默不朽的叫声像刀锋割裂了我的肌肤

父亲从床上坐起来

他奔到客厅

然后是默默声声死亡边缘的叫声

我飞跑过去

我母亲的男人

我只能这样称呼眼前这个强悍的疯子

挣开了门

企图用脚把默默踢出门去

默默倒在门边用爪子抓紧门不肯走

它的肚子被踢

它的头骨被踢

它的脊背被踢

它的尾巴一动不动

像根麻木不仁的绳子

它在一连串的踢打中

不断的睁眼不能呼吸

它坚持着不放开爪子不逃离

它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流血

傻默默

快放开门逃走吧

这样的家不值得你留恋

固执的只会让你送了命

我立刻伏倒在地上

去抱住那个可怕男人的脚

那只脚以惊人的频率蹂躏着垂死的猫

那脚向后踢开了我

雨点般的一下下的踢着我

我撞到了墙角

头颅像朵绝望中绽放的花

亲爱的默默

我或者也快要死了

我眼前越来越黑

我看到母亲在轻微的制止着父亲

她带着犹豫和胆怯

我呼唤着晨木

晨木 你是超人

你快来救救默默

我在绝望中昏厥

我的梦里有黑的雨夜

没有界限

默默在唱歌

晨木抚着我的脸说

小公主

默默不会死

你快醒来吧

醒来时又是一个很亮的一天了

母亲守在床边

悲哀 依旧是很淡那种

我瞪着她

不敢问出那个有关于生死的问题

她说 默默没有死,晨木在看着它

默默依旧没睡

躺在白色毛巾上

布满深深浅浅的血迹

它团缩着身子像朵开败的绒花

它的嘴合不上了

猫所特有的四颗锋利的长牙全部断了

剩下参差不齐血淋淋的牙茬

它从此哑了

它不会叫也不会唱了

它很难站立,前腿断了

小爪子在剧烈的颤抖

它用血舌头舔着我的手指

脱落了毛的尾巴

摇的像把投降的旗帜

我泪如雨下

小默默你应该逃走的,你还那么小

你还没有做母亲就伤成这样

我转身扑在晨木怀里

我说

爱我就带走默默默默被安顿在晨木家

它可以康复到一颠一颠的缓慢走路了

我们给它找来了一只安静的白色公猫做配偶

残缺的默默很快就怀孕了

我无法逃离这个无能母亲和残暴父亲圈起的家

我不再跟父亲讲话

也极少与母亲讲话

每一天我最大的快乐

就是放学后去晨木家看默默

晨木的脸色很暗,很像我的父亲

他的父亲除了车祸

肋骨被撞断了

他第一次从医院回来

冷着脸对我说

大人们说的没错

黑猫只会带来厄运和灾难

你的家人我的家人

甚至连它自己都逃不了

我说晨木连你也这么说吗

它只是只简单的猫

它没有魔力

它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它

如果

你还爱我

冬天到了

默默的肚子很大了

晨木的父亲依旧没有好

晨木开始对我大吼大叫

他忘记了曾经的誓言

默默也已经成了他的负累

我开始像母亲对父亲那样对晨木

帮他做饭给医院的父亲

帮他安慰憔悴的母亲

我一声不响的任由他骂

扫起他摔得一地的玻璃碎片

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

我又梦见了默默

它开始唱了

默默还对我说

知道吗我很累了我想睡了

第二天清晨没有太阳

我在院子里扫雪

晨木走向我

面无表情的告诉我

他昨夜把默默赶出了门

我停下来 静止

我说,晨木你是在开玩笑嘛

昨晚有那么大的雪

默默怀着孕

它没有牙齿走路也不稳

甚至连求救声都发不出

我知道 这不是开玩笑

晨木说 撇开脸不看我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想了想

满怀希望的又问

是不是它一直在门外没有离开

你今天早晨又把它抱进了房间

不是 晨木说

我昨晚抱着它

去很远很远的灌木丛

从那里扔下了它

我母亲说扔了它父亲的病就会好

同一个晨木

说要给我公主似的生活

说永远疼我

说要把默默养成走不动路得小猪

他是拯救我的神啊

他也曾一度拯救了我的默默

此刻的他

格式的表情

扭曲的脸孔

我的晨木我也无法看清

我祈求着晨木

这个胸中已无爱的人

带我去那片灌木

不然它会冻死的

我就是要让它死

晨木说完不在理我了

我找了很远很远

找了很久很久

默默像那场雪一样化没了

我的王子也携着诺言

随冬天远离了我

我永远是孤独的

无法蜕变的灰姑娘

初春幼儿园开学了

一个曾见过我和默默得小女孩跑来找我

她哭了她说

幼儿园一个假期没有人

开学后他们在后院秋千边

发现一具猫尸

她说好像是默默

我又看到了我的默默

它撑开了身子

躺在化雪后潮湿的泥土地上

周围是小桃花般一串一串的脚印

它的身体狭瘦肚子是瘪的

它应该生下了它的孩子

它周身布满了黑色的蚂蚁在吃它

它的身子早已经被掏空了

眼睛也空了

蚂蚁从它的眼窝里爬进爬出

它死的时候应该是睁着的

那个小女孩躲在我身后怯怯的哭

她问我 小黑猫是在腐烂吗

我蹲下来像过去揽着默默那样揽着她

我说

腐烂其实一点都不可怕

我们活着也一样在腐烂

人得一生其实就是一场腐烂

默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但它找到了我们常来看夕阳的秋千

好默默

默默一直不睡一直都很累

现在它终于睡了

默默

在梦里穿梭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我又在心里说

与默默非亲非故的蚂蚁在吃着它

可是我最爱的晨木也在啃噬着我的心

我爱的男孩答应照顾我爱的猫

他照顾它睡去了

我的猫不是一只九命的猫

它只有一条命

并且它死了

我的父亲很快有了新工作

有了很多的钱

他得意洋洋的说因为默默死了

我还是用了他的钱

去了一座遥远城市的一所寄宿制学校

那个城市从来不会下

令我伤心的雪

父亲也带着温顺的妻子

迁到美丽的海滨

临走的时候

我把房间刷成了天蓝色

一辈子

晨木都不可能给我一个

这样蔚蓝的家了

我没有同他告别

因为无所谓再聚

今天我又鬼使神差的回到了这里

晨木早就搬走了

这里看起来就像一片废墟

我甚至可以相信

绿色高草里隐埋着坟墓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想念默默

也想念晨木

下了三天的雨

我不能遗忘那张启事

王子没有忘记他的灰姑娘

他用一张照片代替了水晶鞋在寻找她

我忍不住又去看那张可爱的照片

和晨木留下的那片只言片语

雨水洗白了照片

整张其实缺了一半

但我还是看到至关重要的一行字

小公主

我找到了默默的孩子们

我一直养着它们

那一刻我想雨停了出彩虹了

是的 晨木

晨木还是有爱的

爱我爱默默

也许我永远也不会

但眼下

我想见见他和默默的孩子

我在启事上寻找晨木得地址

只有赫然的地址二字

后面的都被雨水打落

不知飘去何方了

天意弄人

我伫立在疯长野草的中间

幻听中的猫又开始不朽的眠歌

晨木晨木

我们还会相逢吗

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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