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一个下午

　　芦苇碰响芦苇。起风了，小船不安，在围网边一个劲晃荡。岸边杨树，影子掉进水里。

　　昨天，我读了一本书，它的第18页是美妙的。

　　我做了一些事，以后的几十年，我还要做好一些事。

　　带翅的昆虫从头顶飞过，我想你们了，我想办公桌上学生的作业，和大刚递过的烟。

　　洗洗睡吧

　　风吹起的灰尘落在屋檐，上涨的河水昨天落了。辣椒结出了头茬，后园的青菜刚浇过水。晚饭是稀饭，馍，两碟小菜。星星升起，又落进碗里。

　　我说，累一天了，洗洗睡吧。

　　学校的铃声歇了，全班学生从作业本里一一叫出来，在书桌集合。期末统考，获得第一。高职评过，颈椎病又犯了。一片树叶飘落桌面，我不知这么早，它们就黄了。

　　你说，累一天了，洗洗睡吧。

　　洗洗睡吧，明天你要早早下地，我也要按时赶到学校。

　　一小片阳光

　　一小片阳光，巴掌大的一片阳光，真的像只巴掌，贴在我的墙上。橙黄，宁静，并对我微笑了一下。过了不大一会，又悄悄来到我的书桌上。比半小时前明亮了些，但仍不刺眼，如一面镜子。映出我读书思考的模样。

　　因为它的移动，我知道太阳已经升高，时间又朝前迈了一步。

　　这个早晨我没有读书，也没做其它事情。但我心情蔚蓝、踏实。

　　与阳光一起相处，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光阴虚度。

　　五条河

　　我喊父亲，淮河给我铁锹和水灾。

　　我喊母亲，浍河给我一碗米饭和半亩棉花。

　　我喊大哥，漴河给我草帽和力气。

　　我喊妹妹，潼河就唱歌。

　　我喊小红，沱河给我爱情。

　　我喊故乡啊故乡。五条河给我生日和一小块墓地。

　　五河民歌

　　五河是我的家乡，这里有五条河、四片湖泊。

　　五条河爱唱家乡的民歌，四片湖泊是四只倾听的耳朵。

　　我最爱唱那首《摘石榴》，石榴好吃，可我没有摘到。市里的歌唱家把它灌成了唱片，发行到海外。

　　我斗胆说，他们没有我唱的动听。

　　因为，他们不知道五河的石榴。开的是什么花，结的是什么果。他们也不知道，民歌是草木或地里的庄稼。

　　认出

　　从一只木箱的香味，认出樟树。它们从不生虫，冬天也不落叶子。从桌上放着的梨，我认出它三月冰凉的白花。

　　我认出麦子，它有尖尖的芒。吸一吸鼻子，我认出炊烟，野蒿在煮稀饭，豆秸正在蒸馍。

　　站在黑夜对面的人，从一声咳嗽，我认出是于家庄人，我认出他们的骨头和秉性。

　　下湖村的月亮

　　月光照进院子，照在一个人的身上。月光有点凉。这个人叫英。现在，她有一个新的名字，叫留守妇女。

　　男人打工去了。英留下来。守着五亩地、两头猪，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孩子。太阳从东边升起，叉从西边落下，一天就过去了。

　　英最怕夜晚，英怕黑。怕黑夜里的一点响动，也怕没有一点响动的静。一般都是这样，上半夜在思念中翻身。下半夜在孤独中睡去。

　　现在英还不想睡，还想在月光下多呆一会。左手不停地搓着右手，用月光把手洗净。今晚的月光真好啊。这是英一个晚上说出的唯一的一句话。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