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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忆

时间:2014-07-06  阅读:  作者:深院梧桐

  爸爸离开我们已经十一年了,今年的四月初一,妈妈说:“你爸今年是十一周年,我们就不再回去了,去年咱们全家老少给他过了十周年纪念,今年,不去吧?”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了看我们姐弟,终又说:“还是回去看看吧!”

  爸爸坟前的两棵松树已经成活了,是去年爸爸十周年种下的,可能得了特别的阳光雨露滋养,现已初具形态了。坟头的兰草倒是尤其的旺盛,不断地生根发芽,已经围绕着坟堆长成了一圈。那是爸爸初下葬时,妈妈执意要种下的,因为,“兰”是妈妈的名字,而“松”是爸爸的名字。

  我为父母间的感情深深的感动,甚至到了膜拜的地步,否则,何至于在爸爸四十六岁去世至今,每年爸爸忌日这天,妈妈都要不远千里,精心准备了祭品,带领我们姐弟俩,到爸爸的身边看望?更何至于在去年十周年的日子里,组织了家族里的所有亲人,为爸爸过十周年纪念?更何至于,在生活中,总是用爸爸的故事来回忆,絮絮叨叨,像是爸爸从来不曾远离。

  我想爸爸是值得爱戴、尊重和怀念的吧!十周年的祭奠仪式上,我们家族的几十口人都来了,村子里的熟人听说了也来了,大家哀痛而又庄严。世俗的人走茶凉,并没有冲淡爸爸在众人心目中的份量。

  我并不知道这样的份量在各自心目中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只是在陪伴我生命中短短的二十年间,爸爸是给了我所有我期待的父爱,以及,一个男人所有的宠爱。我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我相信是这样。

  •   爸爸爱写作,他说他的工作也是因写作而得来的。当时,爷爷家很穷,爸爸兄弟姊妹八个,他排老三,大姑和大伯小学都没上完,爸爸坚持上到了高中毕业,因为会写作,被乡里的文化站暂时要去写一些顺口溜之类的文字,后来又让他写新闻稿,爸爸渐渐闯出了名堂,开始挣到了工资,他便把钱带回去供更小的我的姑姑叔叔们上学,给我大伯家的一对龙凤胎买奶粉。再后来,爸爸的工作正式落实到了库区乡,工资更高些,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爷爷奶奶看病,姑姑叔叔上学、成家,直至工作。这一顾家便成了习惯,坚持了很多年。爸爸不在时,大伯、姑姑、叔叔们伤心断肠,直呼天塌了。

      我在爸爸十周年的祭礼上,念了一篇近万字的祭文《爱在十年》,引得现场一片唏嘘,我更是哽咽难忍,我知道爸爸爱写作,更爱看我的文章,虽然并不好,但他却是骄傲的。因为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参加过“全国中小学生作文大赛”,获得了三等奖,爸爸把我的作文给很多人看过。自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启发我的创作。他让我写《我的一家》,看到我把他和妈妈、弟弟描述地惟妙惟肖,乐的哈哈大笑;他让我观察他如何骑车子,便在我面前一遍遍的上车、骑一段、下车,然后我真的写出了形象鲜明的《爸爸骑车子》,他读我作文时,脸上的神气不亚于刚买回老式“二四”自行车的得意;我上初中时,酷爱演讲与朗诵,我在台上用我自己写的演讲稿《爱国,我们时刻准备着》进行演讲,他在工作的繁忙中偷偷地来了,我在台上瞟见了他坐在观众席后的样子,仰着脸,张着嘴,比赛后他给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就那一句:“这俺闺女,自己写的演讲稿。”我嫌丢人,悄悄拉他的衣服。

      上师范时,我在洛阳,爸爸动用了很多关系请到了我们的副校长和年级辅导员,然后把我的班主任以及任课老师全部请了出来,很世俗地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照顾我。酒桌上,爸爸用他官场上那一套,一遍遍敬酒,一遍遍说感谢和托付的话。我当时是反对的,因为我自信地以为,我的能力足以让我在这个学校学有所成,脱颖而出。一顿饭下来,费用不菲,我微有埋怨之色,更不屑于这种官场气息,爸爸微醉,却好似放心了的样子。

      师范三年,我从没缺过钱,因为爸爸经常给我打款,更经常的是给我写信。爸爸的信写的很好,很有文采,我渐渐通过文字走进爸爸的内心,更了解了这样一个大男人心中的压力和感想。我和爸爸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偶尔他还是会用他的家长作风压制我的想法,但偶尔当我们彻谈到深夜,仍意犹未尽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陶醉感。

      2002年,师范毕业后,没有如最初承诺的安排工作,爸爸说两手准备,一边响应其他家长的号召,到县里上访,一边支持我继续考大学。考试那天爸爸来到洛阳,黑了也瘦了,我以为是随着上访的家长累的,然而没有想到,噩运正渐渐逼近我们这个家。

      流火的七月,我在洛阳考试两天,爸爸都在陪我,我进考场,他去考点附近侦查哪里有吃饭的,哪里有住宿的。没想到的是,考点太偏僻,没有住的地方。爸爸早侦查到了一个相对阴凉的地方,那里有台阶,爸爸让我坐在上一级,他坐在下一级,趴他背上午睡,我不忍心,可拗不过他的坚持。一觉醒来,爸爸脊背全湿,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泪水。后来,我以这次经历写的《父爱如山》在校报上发表了,那样直白的感恩父爱,我却没好意思让他看。

      如愿考上大学那年,爸爸得胃癌的消息传来,我懵了,迷糊慌乱中在所有家人的陪同下,到洛阳二院做了手术。据说手术很成功,但爸爸很快瘦下来,原来的膀大腰圆已渐渐地剩了一把骨头。

      大学期间,我白天上课,晚上到医院陪床,让妈妈休息。我所加入的学院团委,还派人给爸爸送来了献花。这是爸爸此生第一次收到献花,骄傲极了,告诉同病房的病友:“是我女儿学校的团委送来的,我女儿就在团委工作,可受重视了。”一到我的事情上,爸爸总是有些虚荣的。他每天早上都给花洒水,花儿也争气地鲜艳了很长时间。

      我发誓是要孝敬爸爸一辈子的,只是没想到原来生命也如鲜花般脆弱。

      2003年农历四月初一的凌晨,爸爸在经历了回光返照后,不甘心、不放心地停止了呼吸,之前的一分钟,他还在吃力的对我和弟弟说:“乖,你们给医生跪下,求求他,治治我的病,你们还没工作,没成家……”我们嚎啕大哭,爸爸愤怒了,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微弱的呵斥道:“哭什么?坚强点……”我拉着爸爸的手,却再也拉不回我们的世界。

      当时七十六岁的奶奶和八十八岁的姥姥,互相挽着手来见爸爸最后一面,颤颤巍巍的拐杖,刻意压抑的声线,没有掩盖住痛彻肺腑的悲伤,她们的儿子,终究,只能尽孝于此了。

      爸爸离开的十一年间,我几乎不敢碰触任何的回忆,然而却在每一个回首的瞬间,感到了在胸腔里左冲右突、横行不止的哀伤。原来难以宣著于口的,才是最大的伤痛吧!

    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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