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学第一天，站在教室门口，去得太早了，只有她一个人。
教室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也没有老师。趴在教室门外的栏杆上往楼下的操场看，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很小的事情，或者陌生人，都会令她紧张。紧张的时候，她会做一些很机械或者完全静止的事情，比如茫然地盯住操场看，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个女孩子安静地走过来。娃娃头，齐刘海，戴眼镜。不漂亮，但是蛮可爱也很亲切的一个女生。
“你认识我吗？咱俩原来是一个学校的。”
她回头看着那个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摇头，然后继续默然地望向操场，也不知道操场上面有什么，仿佛这样盯住一个地方看，自己的眼神就不会因太过紧张而闪烁不定。
女孩儿不介意似地笑了笑，问：“你这个时候还穿裙子啊？冷不冷？”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然后无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围，果然，所有女生都是长裤。她有点故意不在意似的说：“啊，不冷啊，挺凉快的。”
九月一号的时候，天气微热，偏凉爽，正是穿裙子或者裤子都很舒服的时候。女孩笑笑，说：“是啊，今天挺热的。”
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的心中对她产生了好感。
开学第一天，一向紧张的她遇到了一个和善的朋友，她松了口气。
可是，终有一天，她没有想到，那个娃娃头女生，竟然和班上最高最帅的那个男生成了“一对儿”。看着他们两个人每天肩并肩上下学时那亲密的样子，她选择了和班上其他女生同样的做法，她远离了她，冷淡了她，并且，装出一副厌恶她的样子，其实她的心中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不友好的种子，从此种下，她自己却还未发觉。
原来，“爱”这种事情，是不需要人教就会懂得的。
可能，说到爱字，还会觉得好老气啊，但是，心中，却懵懂地感觉到，自己，也开始学着去爱了。
身边的娃娃头和他偶尔会手牵着手上下学，是那种，勾着手指头牵手的样子，走到校门口时，两个人就会自动分开。
她和她的好朋友也拉着手，说：“我们也做一对儿吧。”
于是，她管她叫“老婆”，不过，她的“老婆”也管她叫做“老婆”。两个“老婆”在一起的日子还真开心，她们随时都手牵着手。
课间，一起上厕所，一起晒太阳，一起八卦，一起趴在课桌上睡觉……时光的脚步总是看似缓慢，实则匆匆。
她开始注意到，尽管自己有了“老婆”，可是，她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他。
他是班里女生八卦时间的“热门人物”。开始，她还表示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从来不与那些七嘴八舌的女生扎推在一起聊有关他和娃娃头的故事。可是，时间久了，她渐渐发现，她的耳朵总是不受控制地在偷听，她的眼睛也总是习惯性地被他吸引。
2
从没这么喜欢过学校！喜欢上学，放学，甚至晚自习！喜欢与学校有关的一切，甚至学校门口那间一平米半的小小精品屋！
一张很久都不曾换过的海报就那么贴在橱窗里，面对着门口，以至于每次走到那里，都觉得海报上的那个女明星好幸福：她梳着那么高的马尾，那么卷卷的刘海，穿着那么美的公主一样的白纱裙，手中的满天星和微微撅起的嘴唇上亮亮的唇彩……都让她觉得，年轻，是那么美好。
一身的校服和整整齐齐扎起来的马尾辫，她看看镜中一脸素颜，甚至还有些婴儿肥的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年龄，才能被叫做“年轻”呢？年轻，好像是可以牵手，可以表白，可以大胆邀约的代名词。
课间，最喜欢趴在栏杆上看校园里的树，那么多绿树，枝繁叶茂，风吹过，叶子刷啦刷啦地合唱，声音是那么美妙。
放学后，几个好朋友几乎没有谁会按时回家，都不约而同地到篮球场边席地而坐，看邻班的男生打球，一直就不知道大家追捧着喝彩的那个男生的名字，也许曾经听谁说起过，但是根本就没往心里记过，因为原本就没想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单纯地喜欢看他打球，看他帅气地投篮，转身，运球，再投篮，擦汗，拍球，离开……这样的放学后的习惯一直持续了很久，竟然都没有觉得腻烦。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生转到她的班级，而且，正好坐在她的身边。
从那天起，她忽然觉得，好像连身边的空气，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是个善解人意的男生，会帮她把两个人一起的课桌，搬到不会被阳光晒到的位置；会在她抓耳挠腮找不到辅助线的时候，轻轻为她在图上添上那么一笔；会在丢三落四的她匆忙跑回教室的时候，把她落下的书本摆放在她的桌面……
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生——林，还是一样，隔一段时间就到学校来看她，送给她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礼物和一些写着无关紧要的话的卡片。
可是她，开始渐渐地不喜欢看到林的出现，甚至开始躲开其他同学和同桌的目光，才和他见面。
某日，老师忽然调座位，她和她的那个转校生同桌，被分别分到了两个组。她忽然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一件事情了，凭什么忽然要调座位？但是，她没有勇气去问，更没有勇气去向老师要求和他重新同桌。
娃娃头还是和往常一样，和他一起上学，一起下学，课间有时会在一起聊天。
她常常在想，究竟有没有一成不变的日子？永远不会分开的友情？还有，爱情？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不会因为调座位，升班，搬家，升学……而改变？
然后，她就想到了他，她想，如果娃娃头有一天离开了他，她真的好想告诉他，她会一直一直陪在他的左右，永永远远都不离开他。
可是，娃娃头和他很要好，她甚至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两个人吵嘴斗气。娃娃头总是一脸的笑容，开心地迎着他的目光，尽管班里几乎没有女生和娃娃头讲话，可是，她丝毫都不在意，好像只因为有了他。
3
光阴就这样慢慢过去，她开始想不起回头去寻找那个转校生的侧脸；就好像他也不再有意无意地走过来，找她询问作业或者画画考试重点。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就那样渐渐改变，陷入时光隧道中的我们已经感觉不到。
她却依旧保持着下午放学去看球的习惯，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和同学们一起看球，好像看球这件事情，成了她每天必须完成的家庭作业一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鼓掌，为谁喝彩，她开始恍惚了双眼，找不到篮球场上的那个男主角。
于是，在某天放学的时候，她不再和女同学们一起去看球，她直接走出了校门，一个人去逛街。
圣诞节快到了，有纷飞的雪花从天而降，白色的街道，白色的天空，她觉得冷中透着一种清静的美，又是那么地令她蠢蠢欲动的美。
谨慎地拿出攒了好久的零用钱，她终于买下了那张喜欢了很久的带着香味的圣诞卡。

上面有雪人，圣诞老人，雪橇……她在心里想着，这个卡片，是准备要送给他的，就是那个，和娃娃头走在一起的——那个他。
外面的雪很大，艰难地走到学校，坐下来感觉全身都在酸疼。
有同学忽然帮她捎进来一件羽绒棉袄，男款的，上面有白色的汗渍。她不明所以，外面捎给她棉袄的那个同学说，是林捎给她的。
她皱起眉头，把棉袄放到了一边的凳子上。一个快嘴的丫头凑了过来，“不是林送来的吗？还以为是他又来看你来了！”
她更加厌恶了似的，“切”了一声，看都不看那衣服一眼了。
习惯性地望向他的方向，他的座位空着。他迟到了！竟然迟到了？！
也是，他又不是没迟到过，有什么新鲜。倒是娃娃头今天没有迟到，令她很吃惊。
心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们两个人闹别扭了？否则，怎么会没有一起来呢？窃喜的感觉，让她从心底萌生出一种罪恶感。
没想到，他迈着一双长腿，不急不缓地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中走入教室的时候，竟然还不忘在经过娃娃头身边时，伸手在娃娃头的头顶上轻轻弹了个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