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零一六的冬天决定重回到幼时生长的小镇去生活。
父母带着我坐上从西安开往吉首的火车,火车轰鸣的那一刻,泪水落满了脸颊。我知道,我将与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城市说再见了。
次日清晨六点,天色熹微,火车抵达吉首火车站。因行李太多,朋友安排了司机送我们一家回古镇。山路曲折蜿蜒,司机依然开得极快,这颠簸的路途像极了我的过往,生性执拗敏感的我总是与同龄人背道而驰。挚爱的人为我担惊受怕,而我始终执迷不悔,随心而往。
我有自己的坚持,若是值得,我会朝着未知的陌路一往无前,哪怕被路途中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也无半点退缩。
若是不值得,我绝不将就。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非常坚毅。
有些人,来到了我们的生命中,是为了让我们经历与成长的。当你幡然领悟的那一刻,他已完成了的使命。放在心中,未尝不是一种更深的念。
回到家中,除尘清扫,铺被褥床单。院子里的吊兰依旧开得那样好,父母离家两个月,每日都会有邻人来清扫庭院,帮着给菜园子里的菜浇水。小镇邻里之间的亲近感是在大城市中寻不到的。
北方的冬天冷风刺骨,可室内都有暖气,在房中穿一件棉质的居家服即可。
南方的冬天湿冷,寒气逼人,室内无暖气。突然从北方之城回到南方小镇有些不适应,在橱柜里翻找以前厚实的旧冬衣,找来一件水蓝色的鸭绒袄穿上。
清楚的记得,这是二零一三年的冬天, 在台湾宜兰,仙枝予我的。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依旧会觉得手脚冰冷。
母亲在堂屋开了电炉子,父亲把刚做好的晚餐端上桌。一边烤火一边吃着暖心的饭菜,心慢慢归于清静,是消失了许久的踏实感。
我们在世间游走,稚嫩的年纪总追求轰轰烈烈的人生,年龄渐长后,寻寻觅觅着的不过是内在的安定稳实。
收到几个快递,一一打开,有自己买下的关于张大千的书籍、出版社寄来的图书出版合同以及丹吟从海南岛寄来的大箱芒果。
晚上睡前与丹吟通了电话,这个信仰伊斯兰教的回族姑娘一直在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状态,无忧无惧。
她告诉我,在土耳其大使馆进行的初试与面试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原以为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争取到留学生的名额,可世事难料,因土耳其最近政变,她已无法去那个她热爱的地方留学。
她在电话向我描述现在的生活,每天早晨起来晨跑,运动会给内心带来能量。上午带着奶奶去学习古兰经,下午给小朋友上英语课。
傍晚,她会在海边的巨大棕榈下阅读我送给她的书籍。
有时她也会一个人去海边骑摩托车。她是去了海南之后才学会骑摩托车的。
海边的浪花好美,她骑着摩托车从浪花中疾驰而过,音乐放得最大声,浪花四溢,溅得她满身都是海水。她喜欢这样的肆无忌惮的快乐。
她说,“姐姐,我把摩托车停下来,独自坐在沙滩上看夕阳。我用手机拍下夕阳橙色的美。可是姐姐,那一刻,我感到孤独。”
我问她是否有遇见心动的男子。
她回答,在这个地方是有一个特别贴心与持家的男子疼惜她,可是这并不是她理想的归宿。
我笑着说,你是想当土耳其新娘么?
是的。她的语气那样坚定。
依稀记得有一次在长安为她拍照,在寂静的树林里,我让她想想心事,我来抓拍她最自然的状态就好。
可她就在那刻泪如泉涌。
我用镜头记录下了她落下的泪。
后来我才知道,她怀着悲悯之心,惦念着土耳其的人们。她不想战争伤害到这些有共同信仰的至亲。
丹吟计划着来年春天,去加拿大留学。她说,不管是否能如愿,她总要去试试才不后悔。
在我们的身边,有太多同龄人已过上相夫教子的寻常生活,而我们总希冀着在最灿烂的年纪为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再勇敢一次,活出自己的意义。
与她道晚安,挂了电话,渐渐进入梦乡。
仿佛是最好的安排,不早也不晚,这一刻,我归于古镇的清幽阔朗之中。
我们终会殊路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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