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心里常常会念想一个地方，一些地方，好像在等什么，等得没有尽头，慢慢的将车次将光阴也忘记了。妈妈并不心焦，她在老屋的柴灶上烧水，一点点加入面粉，揉它，耐心揉，切葱，切碧绿的芹菜，案板吱吱叫着，蒸汽迷糊了妈妈的眼睛，妈妈抬起头，哦，你回来了。
陪妈妈说话的是一只蝴蝶。蝴蝶落在灶台上，又扑扇着翅膀飞了两圈，粘在妈妈的发梢，在肩头飘飘，总不下来。妈妈说，去去！不认识了，昨天染的发，孩子该要回家了吧？
妈妈经常和蝴蝶说话。蝴蝶在菜园里，在窗台上，在客厅的八仙桌上，在院子的水池里……妈妈习惯了蝴蝶的到来，有时停下手中的活儿，咕咕哝哝说两句，有时懒得理会，忙着自己的事，打扫院子，浇菜，收集灶灰，鸡舍的粪便，挑走。她让自己的家舍时刻保持有序，清洁。
妈妈用铁锹，锄头，在小院里植下一片菜苗，小花，等它飞来，看它的翅膀。蝴蝶在妈妈的视野里飞呀飞，不舍妈妈孤独的小院子，就像当年那个胡子拉碴的壮年汉子，爸爸。只是，现在，他比以前轻了。
我在梦里见过那只蝴蝶。经常是，蝴蝶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很轻很轻的样子，好像一碰就会消失的感觉。我知道它是爸爸，我没有伸手去碰它，只是看着。它亦凝视我，半晌，它说，你吃得太少了。它还说我嚼菜的声音很好听，喜欢莴苣和芹菜。之后轻盈飞走了。
不用问我，蝴蝶在这个季节，早已合拢翅膀。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K753次九江到上海，夜20：17启程。明确的车次，明确的时间，陌生的地点。没有妈妈的小菜园。
妈妈一年前离开了她的小院子，弟弟接她去了一个叫上海的陌生城市。她每天依然烧水，切葱，切碧绿的菜，两只香菇，最后，撒盐，少许香油……蝴蝶住在她的手心里，跳动着，扑打着案板，做出好吃的菜。
我越来越涩的味觉，是否会在妈妈的绿菜里醒来？多吃点，你嚼菜的声音很好听。这回是妈妈说。
2013－2－7
2013年真的到了。我们回家，用详和的，愉快的，团圆的方式，用安静的、劳作的方式，用冥想，祭奠的方式，过年。感谢爸爸妈妈，感恩生活，感激生命。祝我们，新年吉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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