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带走一个村落

　　和它的水井，石巷，老屋，以及

　　树荫下埋着的过往。不能带走谣曲，星星

　　还有唢呐声声里，生死由天的命运

　　不能带走泥土，炊烟，老寒腿和方言

　　窗棂在月光的边缘腐烂

　　石头为岁月保留真身

　　祖传的悲欢离合，早已被砌进

　　那些灰色砖瓦的坚心

 

　　比石磨还古老的流水你带不走

　　它们绕着村落，就像看护祖先的灵魂

　　比鸟鸣还安静的日子你带不走

　　那是一捧锈了的时间，比汉代久远

　　刀耕火种的时间，熬成白发的时间

　　青石板上摇晃的时间

　　比季节都深，比石头还硬

　　你带不走。唯一能带走的

　　是那条通向族群记忆的小路

 

　　不能带走，但是你可以珍藏

　　比如落日的大氅披在古铜色的肩上

　　就像村落披着苦难

　　比如羊群挤窄薄薄的山路，牧人的鞭梢

　　抽打出带血的黄昏

　　比如荷锄而归的农人，用心里的石头

　　溅起几点烟火，仿佛被吐出的丝

　　在月光绵密的针脚里

　　把一个夜晚缝进善良的灯盏

 

　　还可以珍藏，比如——

　　一根炊烟拉扯大的的童年

　　油灯下孤独的守望

　　雪花放牧的背影

　　枝叶缠绕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