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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西沉

时间:2017-08-27  阅读:  作者:繁浅

一样是明月,一样是隔山灯火,漫天的星,只有人不见,梦似的挂起。

01

苏月溪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出顾笙言。

刚过年关,细细密密的雪沫子飘飞,寒风似是裹着一把冰碴,贴着衣服纤维钻进去,挟走大半温度。即使在这样的冷雪夜里,依旧有很多人拥在槐花巷口等着看花灯戏。苏月溪瘦小灵活,像一尾鱼寻缝四下穿梭,很快就挤到最前面。

灯堂已经设好,巷口摆了张方桌,旁边点着仿古式的长形灯笼,缀以六片花瓣。每片花瓣垂悬一串花絮,工艺极精巧,被两根掌灯用的竹竿高挑起来。烛火盈盈地跃动着,在夜里如同两团火焰。

  • 其中一位掌灯是个面目清俊的男生,银盘似的月亮溶入灯笼,溢出成片温柔的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的眉被夜色染浓了一分,薄唇立鼻,说不出的好看,在皮也在骨。

    “顾笙言,”苏月溪看到他,眼睛一亮,两只手拢在嘴边,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小声叫道,“喂,顾笙言。”

    顾笙言循声看过来,目光迅速定格在她身上,眼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个弧度,然后同身边的人耳语两句,便有人替他接过灯。顾笙言拨开几个人挤过来,站到她旁边。

    “冷不冷?”这是第一句。

    苏月溪缩了下脖子,冰冷的指尖迅速蹭过他的手背:“你说冷不冷?冬天难熬,我最怕冷了。”

    说罢,她扯着袖子,露出里面一截碎花小袄的袖口,又抱怨:“你看我穿得像北极熊,一点也不好看,现在大概只有我奶奶还会一针一线做件厚实的花棉袄让我穿了。”

    她偏瘦,套了件雏菊小碎花的棉袄,总算显得圆润了一些,还是亭亭玉立的模样,眉毛皱了皱,一脸阴郁。

    “好看。”顾笙言仔细打量她,特别认真地说。

    苏月溪眸光微亮,轻戳了下他的手背,美滋滋地回应:“论审美能力,天下英雄千千万,我只服你小鹿一个。”

    听到她的喋喋不休,顾笙言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纸袋,塞到她的手里。甜香的味道盘旋,摸起来还热着,暖暖的感觉从手心迅速蔓延开来。

    苏月溪打开纸袋,吸吸鼻子,脸上惊喜的表情不吝分毫,“你居然有这个。”

    顾笙言“嗯”了一声:“刚才迎灯的时候生了一炉火,知道你肯定会来,我偷偷烤的,给你吃。”

    皮烤得微微发焦,从草木灰里扒出来,表面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剥开是黄澄澄的瓤,暖热的甜香冲进鼻腔,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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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灯戏已经唱了起来,两锣两钹亮起调,琴师拨弦,清清泠泠地和进去,如珠玉落盘。苏月溪对戏根本不感兴趣,她揪住顾笙言的袖子,把他拉到一个小角落里。

    两个人并肩蹲在一处台阶下,皎洁的月色如水,轻轻浮动,苏月溪满眼放光地盯着红薯。顾笙言偏过头,目光全都落在她那边。

    “这么晚了还吃东西真有罪恶感啊,”话虽这样说,苏月溪凑近,又嗅了一口香味,“可若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顾笙言看穿苏月溪的心思,沉默了一下,劝她:“你想吃就吃,不用找那么多理由。”

    “有这么明显?”

    少女初初长成,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每天早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称体重,多长二两肉都觉得懊恼。苏月溪戒掉零食,肉类也总是挑挑拣拣,唯独喜欢顾笙言的烤红薯,吃多少都不会腻。

    02

    角落里,喧闹隔开几步远,光线晦暗,她小心地撕开纸袋,顺手掰开一塊烤红薯递给他。

    一小股热气迅速扑面,顾笙言摇头,推回她的手:“我不吃,你吃吧。”

    “那好吧!”苏月溪等的就是这句话,生怕他反悔,赶紧把手收回来,将红薯塞到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强调,“这是你自己不吃的啊,万一夏梨知道了你得替我说话,她真的特别难缠。”

    顾笙言的爸爸是花灯班的灯头,到了这个年代,爱看花灯戏的人少之又少,他却还固执地不肯解散,带着几个徒弟守场子。平常少有演出,只有逢年过节演几场热闹一下。

    和在别处搭台时的门可罗雀不同,槐花巷老人多,年纪一长,人就容易念旧,只要开唱,势必搬张凳子挨着坐下,听那些咿呀细袅的唱腔讲述一段段传奇故事。年轻一辈好奇心重,也愿意听上两耳朵。每每灯台一搭,观众便从四下围过来,所以往常天南海北游走的鹿爸爸两年前才会带着顾笙言在槐花巷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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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梨是顾笙言的师妹,唱旦角,水红色的衫子衬得人格外水灵。她左手拿方巾右手执彩扇,梭步走起来宛如平水行舟,飘逸洒脱。再加上甜脆的嗓音,每次亮相都博得掌声雷动,连苏月溪这种一听戏便要耷拉眼皮的人都忍不住听她唱。

    “鹿叔教花灯戏那么多年,你不会半点精髓都没参到吧?”跟着哼了两句,她奇怪地问,苏月溪从来没听过顾笙言唱戏,每次搭灯台,他都是那个开场前掌灯的角色。

    他沉默很久才说:“我再也不会唱这些了。”

    不是不会唱,而是再也不会唱,一字之差,其意千里。

    “夏梨唱得很好,”顾笙言岔开话题,“你听她唱就好。”

  • 正说着,夏梨的目光探过来,和顾笙言遥遥对上。虽然隔着浓重的戏妆,苏月溪依然可以看出与顾笙言视线相碰的那一刻,她眼中浮动的笑意。

    说也奇怪,不同于戏台上的婉转婀娜,台下的夏梨性子泼辣,师兄好几个,她从来不管什么长幼有序,都是直呼名字。偶尔心情好,她才会在名字后面补个“哥”字。但面对顾笙言,她向来“师哥师哥”叫得勤快,还极护短。有两次被她撞到苏月溪抢顾笙言的东西,虽然只是玩闹,但她也瞪眼叉腰,尖着嗓子同苏月溪争辩:“别想欺负我师哥,即使他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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