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辗转，倒退一个秋天，冬日的凌冽尚未发育完全。在人们汲汲奔走的路口，你笑着接过我手里的传单。

我们一起走过好多个夜晚。月亮的心脏被夜幕反复雕刻，你难过的时候是残缺，你微笑的时候是盈满。然而，暮色还未老去，你已不再停留初起时，相遇相知两不厌到终了，也无哭笑也无言。

我猜中了开头，却未曾料到结局。这世界流行离开，我却从来不擅长告别。

（一）

 

曼曼约我的时候，夜色已经包抄了整个校园。她说她翘了微观的课，让我陪她出去吃点东西。乖孩子翘了课，自然是相当难得，于是我丢下亮着屏幕的电脑，随手扎个马尾就出门了。随便点了杯喝的，凑上一堆乱七糟八的小吃，最熟悉不过的搭配。

我们对坐着，本想像往常一样侃天侃地。可奇怪的是，曼曼除了低声附和，再无其他言语。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幽幽的，带着点探寻的意味。一向视食物为命的她，此时却拿着叉子，把盘子里的章鱼小丸子扎得面目全非。直觉告诉我，出事了!

“别这样啊，咋地啦，跟吃的过不去干嘛!”我傻笑着，有意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曼曼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眼眶就红了，眼泪扒着睫毛怎么都不肯落下。

“我有两个部员退出团学了。”简单的一句话，低气压却十分沉重。哪怕是碰上她失恋，我也能没心没肺地甩一句“他配不上你”。可此刻，面对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问题，我却一时没了辙。

“其实吧，我也心疼她们，也知道她们忙不过来。只是，她们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放弃了这个团体，我实在是……”说到最后，曼曼敛去了声。

那天晚上，一向自诩能言善道的我，彻底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回寝室的路上，我们一路沉默。我目送她回寝室，单薄的背影让人心疼。我有点恍惚，也突然觉得可笑。

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努力把自己扮成一个温暖的港湾，等着别人停靠、上岸、栖息，到最后才发现，别人只当你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二）

 

就在前段时间，曼曼忍不住向我抱怨自己的忙碌：做采访，写策划，推微信……一大堆事情齐齐奔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我几次想约她一起吃饭，都被她满心歉意地拒绝了。一连几周，除了偶尔上课时碰见她，其余大多处于失联状态。再次碰见她的时候，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出现在我的寝室楼下，一脸憔悴，熊猫眼也分外明显。她嘟囔着说：“好久没去练车了，今天开了一圈，接连打错好几个灯，被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

“谁让你老是偷懒不去练车啊?”我一脸鄙夷。

她不服气地辩解：“才不是，我最近真的忙晕了，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个下午去练车，还被嫌弃了。”

“你不是老嚷嚷着要隐退嘛，怎么还在死撑啊，赶紧退了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

“我也想啊，可是我是部长哎，我退了，我的部员怎么办。”

我一时来了兴趣，忍不住揶揄她“说得好像自己很重要是的，部员没了你还不能活了是吧。”

我以为她会反驳，却不曾想她沉默了，过了好久才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当初信誓旦旦地答应她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带好她们，我得对她们负责。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平日里有股平蹚世界的爽利劲儿的女孩子，变得无比认真。而后，我总能在她那里听到这样的声音。

“我今天带她们去采访啦，你不知道她们学得多认真。”

“我部员设计的海报可漂亮啦。”

“呜呜，他们今天还给我带了奶茶，我最喜欢的香芋味，要幸福死了。”

……

刚开始，冲着她那股热情劲，我还会耐心地听她分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最后，我索性摊开手，作无奈状，“咱能有出息点吗?瞧你那得意样。”

曼曼却不以为意，满世界都是她心心念念的部员们。

（三）

 

过去的很多画面，一时间全都凑到我面前，我竟有些手足无措了。我心里有些憋闷，蹭蹭往上冒的怒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说到底，曼曼的部员并没有错，她们只是选择了喜欢的路而已。可曼曼现在的低落，该由谁来埋单呢?

不知道算作谁的错，却有人因此而难过，这大概才是我真正憋闷的缘由吧。

无可否认的是，大学里学生组织和社团的招新，在开学之初往往是热闹非凡。

热情消退以后，往往会出现活动无人问津、会员流失的尴尬局面。这是常态，但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坦然面对。向来如此，并非应该如此。

那些当初怀着满腔热情来到某个地方想要一展宏图的人儿们啊，我不在意你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和目的来到了这里，既然来了，就请珍惜这段相知相遇。

我们希望你留下来，也许你觉得自己无足轻重，抑或是不够优秀，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努力的脸孔有许多种，从来没有通用的判定方式。

兢兢业业的努力可能是真的，看似漫不经心的努力也可能是真的。

一个左手拎着抱怨，右手捧着努力的女生，我依然觉得很可爱。

你的退出，也许可以使你的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但因为你的到来，在时间这场洪流里，我们在这个地方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却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起点。

归根结底，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选择的缘分。

因为选择了你，我们错过了其他人。在以后长长的岁月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人待你如初，疼你入骨。而我们，愿意做那个地方。

至于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儿，不管你们如何选择，敬你们一杯酒，愿你们有诗，有梦，有坦荡荡的未来。

不说再见。但愿，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