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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錮仙子的泪

时间:2018-09-30  阅读:  作者:刀刀伦巴

当那阵从天上吹来的长风浩荡地掠过苍茫的雪山,拂过牧民粗糙的额头,撞响悠远的驼铃声声,吹醒流浪者渴盼的眼眸时,我们知道,八月不远,青海湖不远。那片浩瀚的蓝,等待一冬的蓝,正舒筋展骨,悠悠醒转。

唐代,有个忧郁的诗人曾写下“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他对青海的印象固执地停留在荒冷阴森的气氛中,过了几千年,也有个忧郁的诗人,他怀揣梦想,披星赶路,他蓬乱蒙尘的额发很长很长,但仍掩盖不住双眸中跳动的火焰,他点燃焦灼的向往照亮崎岖的路,用潦草的笔迹写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然后挂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卧轨自杀,但是他留下的那些关于远方,关于草原的诗篇却被人夜夜传诵,纵情吟哦:“七月不远,性别的诞生不远,爱情不远——马鼻子下,湖泊含盐”后来,又有许多想他一样的浪子义无返顾地踏上征程,他们知道,远方的远方,有一片神秘的土地,有一片圣洁的湖是唯一能抚慰他们心灵的良药,是疲惫的灵魂最终要皈依的地方。

就这样,蓝色之上,时光之上,是凝聚不散的膜拜和忧伤。

青海湖,如此独特的名字,将两种不同形态的水域结合得天衣无缝。她有着青色的眼眸,是最璀璨的宝石色:有着海一样的广阔旷远,烟波浩淼,但神奇的是,她只是个湖,一个胸怀更宽广,气魄更浑厚的湖。当你站在湖边时,水天一色,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幽蓝的水,再无别物,波浪一棱一棱地涌过来,泛起泡沫一样白色的浪花,让人恍然失措,以为空间错置,来到了海边,但凝神谛听,却没有大海发出的呓语或叫嚣,周围有更古洪荒的安静,这种静不是当喧嚷落定时一刹那窒息空白的静,而是像回到远古,恒久不变的万籁俱寂的静。当一个人面对月时最能知道自我的清浊,当一个人面对湖时最能懂得自我的深浅。在这种巨大安静的包围下,面对这么无垠的碧波,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垂首沉默,为自己的卑微和内心纷扰的欲望重重而感到自惭形秽。

青海湖脾性温良,从没有险风恶浪,因此它平静地如一面自然的镜子,慷慨为万物留影。在夏天,经常可以在湖边邂逅一场云的舞蹈,那害羞的云朵总是迟疑地缓缓踱过来,偷眼照照“湖镜”中的倩影,然后便翩然起舞。这时的你可以噙一茎浅紫的野花,枕一缕草原的清风,喝几口阳光调成的酒,扯一派塞外的风情入梦,这梦该是相当香酣,不需要任何安眠药片的帮助。

  • 望望旁边,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那么悠闲,无数黛黑色的牦牛和雪白的羊,零星地散落在草原上,如遗落的花朵,且是最简单的黑白两色,衬着远处莽莽苍苍的褐色山脉,让人油然生起一种地老天荒之感。它们漫不经心地低头吃草,有的甚至像人一样侧身躺卧在柔软的草上,即使你从它们身旁大步跑过,它都不会睁眼看你一下,悠然自得得令我们这些万物之长嫉妒。其实人类是很可悲的。回想起儿时,谁不是无忧无虑的?可随着年岁的渐长,欲望也渐增,它漫过头顶,浸没了我们的灵魂,也浇灭了我们的自由、纯真,于是,梦越做越多了,快乐却越来越少了。我们以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可总是到最后才发现是自己亲手扼杀了快乐,束缚了心灵。在这些高傲漠然的牛羊眼中,我们这些人类是不是很可怜呢?青海湖在这高原上静静地躺了几百万年,她微笑着看沧海枯盈,桑田变幻,却淡定自若,宠辱不惊,而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却有许多人总是为一些几年内就可以忘掉的小事伤怀,或为一些得不到的而牵绊,这的确是很可笑的,真希望化身成这牛羊中的一只,嚼草叶的清甜,留余香缭绕于胸怀。

    有人说,在都市楼顶望云是释放落寞,在云南看彩云是拾取遗落的梦,在青藏高原那离天最近的地方,望云是心灵对天空的一次朝圣。抬眼望,蓝得令人心悸的天上飘着几朵云,薄薄的,低低的,在草地上投下大朵大朵形态各异的影子,是的,云的影子。如果你不到这边来,肯定想象不到云竟会有影子!这里的海拔太高了,离天堂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你听,云外是不是缥缈有仙音?快踮脚伸手拽下一团棉花糖似的云吧,虽然不学《聊斋》上那个憨道士去种云,也应把它塞入枕套,为一宵清梦做准备啊!远处还有几朵厚厚的云,底端有些凝重的黑色,当它们飘移到一片山岭上端时,竟下起了霏霏飞雪,纷纷扬扬过后,暗色的山梁上立即飞上一片皑皑的白,你要知道,这样神奇的景色也只有在这片神奇的地方才会有,在这里,你会更深刻地体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美。

    站在湖边放眼远眺,会隐隐约约看到几座山,水波潋滟,一碧万顷中,这些山显得是那么突兀,像是一夜过后突然冒出来的,让人不由地揉眼凝眸,怀疑那是幻景,是海上光气制造的一个谎言,又觉得它们是那么孤独和遥远,令人无法抚慰,它们名叫海心山,又叫龙驹岛,据史记载:青海湖“每冬冰合后,以良?马置此山,来春牧之,马皆有孕,所生之驹,号为龙钟,必多骢异。”相传,汉平帝时,王莽就依此法得龙钟,日行千里,称青海骢。有许多诗人都为它写下动人的诗篇,像杜甫确认道“此马临阵久无敌”,李群玉赞美道“绝足世未知,长嘶青海风”,李商隐咏叹道“远去不逢青海马”。但是最令人心动的还是它的传说,难道真是龙种吗?在这个科技如此进步的时代,问这样的问题好象很傻,可是热情的藏族姑娘说,她自幼在湖畔长大,早就听说过湖中有龙出没,长大后还见过两次,一次是雨后云端,隐约见到龙身,一次是见龙在湖畔饮水。她说话的时候双眼如星,炯炯地直视远方,好象沉浸在奇妙的回忆里。一定会有许多人对此话质疑,但我仍然愿意相信,哪怕它只是个瑰丽的幻象,也是这块土地上特有的神秘。

    七月,对青海湖来说是一个流蜜的季节。湖畔的油菜花盛装上台,逶迤华丽地铺展至远方。湖色千顷,水波冷冷,于是造化就将这场色彩的盛宴呈现出来,温暖人的眼睛,当那一片灿若春光的金黄迷茫了你的眼睛时,也同样会迷惑你的心。这些惊艳的黄色是天上的神女不小心抖落了梳妆用的金粉?抑或是谁故意用风作笔,以阳光作颜料,浓浓地蘸上一笔,涂抹开去?庄周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说,万物有成理而不露。我面对这样的美景只觉得心都忘了跳动,才明白这就是“摄人心魄”的美,真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空气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花香。如果没有风,就能感觉到香气凝固了的状态,也许是这高原的阳光太热烈,才能把一切香味蒸发得淋漓。我还是贪婪,一直在后悔应穿一件宽大的衣服,好兜满怀的馨香和绝色回去。我走在花旁的109国道上,就像在一条香气的河流中溯流而上,漫长的国道只有我一人,伶伶地走在大路中间,低吟着海子的诗“只有五月生命的鸟群早已飞去/只有饮我宝石的头一只鸟早已飞去/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暮色苍茫的水面,忽然想起齐豫的那首《一面湖水》。空灵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有人说高原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的一颗眼泪……”如果这样说,青海湖就是躺在海拔三千二百米高山的一滴眼泪,掬一捧入口,苦涩的咸味久久不散,缠绵咱唇齿间,不知道要有怎样的哀愁才能酝酿出这万顷伤心泪,暮色苍茫,云低低地压下来,徘徊在头顶,依旧是一个人孤单地走在大路上,以背后看去,这帧颜色有些灰暗的图片是很有味道的,不必取名,相信每个饮尽孤独的行旅人都会明白……

    有时在公路上会看到叩长头的藏族人,衣衫褴褛,满面尘灰,他们一丝不苟将行着这种五体投地礼,将双手合并,移动胸膛、额头、嘴唇、心脏,然后以最虔诚的姿势俯身,让自己与大地全面贴近,也许他们以为这样就能使神灵更明白自己赤诚的心,从而会保佑降福于己,听说这些朝圣的人们大多是因为遭受不幸,而不远千里一路扣着长头来朝拜圣湖,当我们还在为一些闲愁琐恨郁郁寡欢时,他们却背负着沉重的灾难一路艰辛地匍匐,漫漫长路,不仅仅承载了血和泪的交融,疲惫和疼痛的侵袭,更多地是一个个坚定的脚印见证了他们心中那盏不灭的灯。这是一种信仰,谁都没有资格去评说,因为它太厚重,那种坚定执着值得万灵敬畏。在城市的纸醉金迷中,我们早已习惯了效率,速度,一切都是速食主义,若碰南墙就马上回头另谋出头,执着只是傻犟的另一种涵义,可是我们不知道,头顶那道信仰的光环已渐渐黯淡,我们早已没了信仰。

    《天龙八部》里,乔峰曾对阿朱说过,以后等我把仇报了就退出江湖,我们一起去塞外放羊,过自由的生活。真的,如果能和所爱的人在此终老,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因为这些见之忘俗的风景是会在记忆里烙上印记的,会令你永远心心念念地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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