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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权者的想象重构

时间:2020-07-20  阅读:  作者:陆永俊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1]。“领证”后,卑鄙就是卑鄙者的墓志铭。

一、无辜与鄙夷:带情感的回忆重塑

(一)想象里角色重塑:贫且“无辜”的少女

文本开篇就点明了作为贵妇的“我”与“少女”的关系,似乎少女是年轻时的贵妇。然而,“少女”、“我回忆里的少女”和“我”三者本身有着明显区别,甚至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三类人。贵妇说她年轻时的特点是“当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我写日记,也写信”[2]。其中,写是一种状态,日记是自我对话的载体,信是与他者交流的媒介。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何贵妇无需坚持写日记的原因。因为贵妇只是偶尔有闲愁且也不再有远方的恋人需要心灵交流。所以,对贵妇而言,“信”与“日记”是“无用”之物。吊诡的是,“少女”往往被认为是纯洁的代名词,然而贵妇回忆中的少女似乎只是位拥有少女外表的未婚贵妇。在某种程度上,所谓少女甚至是闲愁贵妇想象加工后的产物。少女与贵妇的最大区别是前者生活在“贫困匮乏的生活”[3]里,而后者生活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里”[4]。换句话说,这位拥有少女外表的未婚贵妇又被贴上了贫穷的标签。甚至在贵妇的回忆中,少女除了物质贫困,还显得十分弱势与无辜:少女的父亲探索社会思想未果后居然“转向宗教已有六年之久”[5],有着虚无的左翼浪漫思想的弟弟自杀了,自己喜欢的画家因贫困而休学并“卖身给广告社了”[6]。面对这接连发生的变化,难怪文中少女会说“我这个简单的女孩子,究欲何为呢?(一切都该自此死灭吧)”[7]!少女似乎瞬间成了被害者,而加害她的是周边的一切:无能的父亲、自杀解脱的弟弟、不争气的恋人和有钱有权的追求者。少女的行为被赋予了一种逻辑:如果周邊人都可以向命运妥协,那么她也可以妥协并得到谅解。

(二)贵妇的矛盾言语:占有者的“慈悲”?

  • 冬日的婚礼改变了她的身份。有趣的是,她婚后是贵妇,婚前是一位“未婚贵妇”。虽然她回忆里少女的行为很可能都是真的,比如写信与日记。但所有关于少女行为的解读都源自贵妇。即,全文充斥着贵妇视角。这也是为何贵妇有权在对少女行为描述时穿插评价,如“竟也跟着毫无理由地鄙夷那些富有的人们了”[8]。对处在精英阶层的贵妇而言,弟弟代表的左翼思考是如此苍白且“毫无理由”。对她而言,主义与意识形态从不是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利益,具体地说就是能否过上优渥的生活。

    另外,文本正是在贵妇与少女两个身份的切换时产生了叙述真空。少女说在弟弟死后“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格外智慧起来了”[9]。有趣的是,弟弟死在初秋,少女在这之后不到四个月就结婚了,更有趣的是这位少女曾将这桩婚事“拖延了将近半年的时光”[10]并“曾有意要拖垮它”[11],这个叙述真空里存在一处矛盾。即,少女言语表层是在诉说一个纯情女子无力抗争命运最终嫁给了权力,而实际上,在弟弟死之前少女就与男方保持着最起码的暧昧关系。否则怎么可能有婚约一说呢?也就是说,对少女而言,弟弟秋天之死只是个恰到好处的借口。所以少女最终是“冷冷地清醒过来”[12]。因为弟弟之死对少女而言其实是一种伦理层面的“解放”。

    因而少女在异化为贵妇后会有愧疚感,所以她尝试“补偿”。其一,她私下资助了父亲,然而贵妇的父亲再也不去探索有左翼气息的社会思想,而是自修起保守意味浓厚的神学与古典,这竟是当代版本的“母凭子贵”。其二,她仔细考虑后为弟弟做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为他重修一座豪华的墓园”[13]。讽刺的是,弟弟的日记里描述的是一个“建立许多的贫民医院、学校和孤儿院”[14]的乌托邦世界。可悲的是,这个乌托邦里仍带着很多现实创伤。更可悲的是,贵妇真的完全不懂弟弟。以至于以豪华墓园来羞辱这个受到压迫却不知如何反抗也无力反抗的左翼青年。

    总之,贵妇所有的矛盾言语与貌似慈悲的行为背后都能找到“不理解”的影子。因为她曾是最右翼的左翼,但此刻她已异变为最左翼的右翼。她过于矛盾与虚假。

    (三)中心对边缘的阐释霸权:胜利者的“历史”

    人类情感的异化始于金钱带来的阶级固化。当社会出现了统一的一般等价物时,包含人在内的所有存在物都可以用这个等价物的数量差异来换算。于是现代社会普遍存在的不再是古老的殖民地式殖民,而是建立在一般等价物基础上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层面上的殖民。

    无论身份是贵妇还是少女,她的所有回忆都旨在对历史进行改写,甚至她强调了自己唯一的合法阐释权——“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少年虚无者乃是死在一个为通奸所奔溃了的乌托邦里”[15]。她刻意将自己“现实”的生活哲学美化为“纯情下的无奈”。这里存在一个叙述圈套。“少女的我”本身和并非一般的“少女”,前者是被“贵妇的我”加工想象后的产物。所以“少女的我”只是从富变成了“贫”,内在的“脏”其实并没变。所以,她会反复说她“一点也不想抗辩”。因为,贵妇存在这样一条逻辑:如果脏本身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先避免贫。总之,贵妇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赐予逃离背叛以合法性。更可怕的是,中心所代表的真正权力是永远不会犯错的。因为后人只会听到胜利者的历史,即正史;只会听到一种权威阐释,那就是中心对于边缘的阐释,即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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