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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爱变成爱过的时候

时间:2016-09-05  阅读:  作者:大梁如姬

  ▌爱过之后,失去了那个人,也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那部分爱着他的灵魂,不是随他去了,就是在自己心里枯萎了。所以,告别过去,也是一件慎重的事,那不仅是放弃一段爱情,也是埋葬一段过去的自己。那么,就郑重其事地举行一个仪式吧,烧掉信物,撕毁信件,总之,它是一场盛大的仪式。仪式结束,也好告诉自己,从此以后,爱情结束了,爱着他的那部分灵魂,我不要了。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妃呼狶!

      秋风肃肃晨风飔,

      东方须臾高知之。

      乐府诗中的女子,总在给人一种刚烈和决绝的印象,一改古代女子三从四德,依附着男子而生存的柔弱姿态,她们刚毅、鲜活、独行独立,让人忍不住惺惺相惜。

      初次读《乐府诗•有所思》就被故事中的女子折服了,她是那样的无助,让你忍不住想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没有关系”,又给人一种坚韧的印象,坚韧中带着心碎,让你恨不得马上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时间是良药,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以说,这是一首失恋的情诗。

      面对失恋和变心,已有太多的例子,女子们的表现也各不一样,有以泪洗面型“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有坚强果决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有抱怨报复型“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本文中的女子,既属于第二类,却又有其他行径。从恋爱到失恋,她都清晰地记得,记得自己为他所付出的一切,当变心这件事来到眼前,她唯一能做的,除了伤心和怨愤,就只剩下摧毁了。

      诗中首句即点出她的爱情,“有所思,乃在大海南”。她有思念的人,在大海的南边,他们隔着宽宽的海水,可思念却丝毫没有因此被阻断,她时时望着海的方向发呆,因为那边有她所思念的人。每当海水涨潮落潮,就像她的思念被传递到了海的那一边,这样浓烈、再浓烈。

      她那么思念着海对岸的他,用什么来慰藉思念呢?用什么来报答心爱的他呢?“双珠玳瑁簪”,镶着两颗珠子和宝石的簪子,即是她为他所作的礼物,仅仅这样还不够,再用美玉环绕之,似乎永远都不够好,不够完美,因为这象征着她的思念,不是物品能表达的,也并非语言能说清。

      浓烈又深沉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总会觉得,似乎为他做一切都是值得的,似乎做了一切都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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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她潜心为他付出之际,却忽然听到来自爱情的噩耗,“闻君有他心”。听说他有了别的心思了,听说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了,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求证,这是每一个人的第一反应,闻,即是听说,道听途说的消息,当然要求证。

      宋文帝皇后袁齐妫即是典型的代表,在后宫里,宋文帝刘义隆早就有了新宠潘淑妃,这是后宫中任何一个人乃至前朝官员都知道的事儿,只有她被傻傻蒙在鼓里,当听说丈夫有了他心以后,她首先做的就是找人求证,找的就是潘淑妃。袁齐妫身为皇后,经常拿钱财接济家里,可宋文帝是出了名的节约,每次给她的钱也不多,所以袁皇后决定找潘淑妃去为自己求钱,得到的结果马上击中了她,这些道听途说的新闻,很快就被证实,潘淑妃早上求的钱,晚上就发达了下来,并且多的让她吃惊。她伤心和生气,竟然决定再也不理任何人,把自己关在宫中,抑郁成疾,最终病死。死前宋文帝去瞧她,问及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她也只是久久地目视丈夫许久,然后用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女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情,情可以左右她的一切,哪怕她再独行独立,一旦遭遇爱情,就变得紧张不自信起来,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有多少为情而困、为情而死的女子,历来已经数不胜数了。

      可女人的情长和情痴,在男人眼里总是显得微不足道以及傻不可耐,他们或有有保家卫国的志向,或有开疆辟土的宏愿,总之,爱情在他们眼里,显得那么矫情至极和不足挂齿,甚至谈说爱情,都会让他们觉得耻辱和被人嘲笑,他们对此那么地不屑一顾。

      诗中的女子并没有去求证什么,或者她明白,爱与不爱,是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如果感觉到对方还爱自己,再问一遍已是多余,爱情本身就是互相感受彼此深信;如果感受到对方的心已经离开了自己,再问下去,只会徒增尴尬和伤感,又何必去犯傻?

      可人们也说了,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糊里糊涂,即便是分手,也不能不明不白,因为每个人都有关乎自己的知情权,是什么情况,抡起来一刀给个痛快。所以,歌中总是这样的句子:“你还爱我吗?为何你总是不说话”?

      不说话,其实就是最好的回答了。说谎话骗人,那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沉默不说话,即说明他不忍心再伤害你更深。歌曲《你太诚实》中有一句说“我曾经以为爱情应该诚实,但诚实却是最尖锐的刀子,你坦白一切留给我决定,是多么的自私。”瞧,有时候坦白诚实,也是一种错,唯有沉默,才是长寿之道。许多年后,也许她还会感激你当初的沉默,没有说出更残忍的真相来让她崩溃。

      言归正传,《有所思》中的女子没有去求证情变的事实,又或者她心里对这些早就有过预防了。她第一反应即是,摧毁掉自己为他所作的东西。“双珠玳瑁簪”,从前她对着它小心翼翼地打扮,一点一滴都是她的爱意,如今,她只能“拉杂摧烧之”。拉散、摧毁还不够,还要用火将它们烧成灰烬,这样就再也不用睹物伤情,给自己更深的伤害了。

      毁掉定情信物,似乎是每个女子都会做的事情,其实并非物品招惹到了她们,而是,这一刻,所有的恨意无处发泄,除了摧毁这些物品,她们还能做什么?毁坏物品也只不过是掩饰自己将要支撑不住而落泪的一种手段。物件的存在,只会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自己被甩的事实,所以,摧毁之,是最本能的反应。

      女子将信物烧毁,就是这样还不够解恨,她要“当风扬其灰”。她站在风中,将簪子的灰尘从手中松开,让它们一点点地随风飞舞,尘土飞扬。这一刻,画面来得那么清晰。看着那些飞扬的灰尘和碎屑,她原本以为是她生活全部的这份爱情,最终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一阵后,有了不得不用扫把清扫的不堪。她合起双目,心中默默地发着誓“从今往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思念,我要决断这种相思!

      看起来这么信誓旦旦,看起来那么坚强和决绝,可事实是什么呢?她伤心,肝肠寸断,唯有发些狠毒的誓言来表达自己的决绝,试图让自己变得不在意和无所谓,可越是这样,却越让后人清晰地看见,她那么不舍和难受,那么孤独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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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可以使人忘记爱情,爱情也可以使人忘记时间,诚然,可是真正的忘记,是融入生活和血液的,是不知不觉的,完全没有刻意和故意使然。既不是到处找人倾诉,也不是绝口不提。当有一天,你对这段感情变得云淡风轻,不再萦绕心头,甚至可以将它当作笑话、变成援引说给人听,那或许才是真正的放弃。

      当然,或许我们也可以换一种解释——爱过之后,失去了那个人,也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那部分爱着他的灵魂,不是随他去了,就是在自己心里枯萎了。

      所以,告别过去,也是一件慎重的事,那不仅是放弃一段爱情,也是埋葬一段过去的自己。那么,就郑重其事地举行一个仪式吧,烧掉信物,撕毁信件,总之,它是一场盛大的仪式。仪式结束,也好告诉自己,从此以后,爱情结束了,爱着他的那部分灵魂,我不要了。

      诗到最后是一段生活现象,摧毁,烧毁发出的声音太大,狗也叫,鸡也鸣,也许这些声响早就吵醒了熟睡中的兄嫂吧?秋风凉,晨风更凉,心中的寒冷,怕是这天地间任何一种凉意都不可比拟的。此时此刻,女子忽然忧心起来,既然兄嫂已经被吵醒,那么天亮以后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东方须臾高知之。

  •   唉,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天亮以后我或许就知道了应该怎么做了。为什么天亮以后怎么做就呼之欲出了?天亮,不过是自然规律,每天都在进行着呀。或者,姑娘心里是这样想的:我的难过和忧伤,以及那个死去的灵魂,都丢在昨天夜里了,天亮以后,我已经是另外一个我,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我,所以,百废待兴,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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