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莫小军是高炮团的上等兵，心里十分渴望再立一个三等功，那样自己就有两个三等功，符合提干条件了。最近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看到了希望。

　　师里下个月就要举行大比武了，高炮团胡参谋长在给大家作动员时说了，谁要是在五公里武装越野项目中获得第一名，就给谁一个三等功。这正中莫小军的下怀，谁都知道莫小军在团里有个外号叫“跑不死”，每周五团里的五公里越野赛，莫小军都是一骑绝尘，别人只能望其项背。

　　前两天，连里来了一名上等兵，叫林旭，听马连长介绍说是从军区司令部直属队下来的。林旭分到了莫小军的班里，就睡在莫小军的上铺。莫小军对这个睡在上铺的兄弟十分热情，这让林旭十分感动。

　　因为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林旭第二天就开始拉肚子，住进了卫生队的病房，莫小军主动担负起陪护的任务。在卫生队的这几天，莫小军和林旭谈得十分投机，莫小军听得出来，林旭也是一个颇具上进心的人。

　　这天，莫小军谈到自己的家庭，不禁眼圈发红。经林旭一再追问才得知，莫小军父母离异，身体有病的母亲一个人带着他十分不易，当初参军时，莫小军就立下誓愿，一定要加倍努力，在军营建功立业。

　　莫小军说到此处，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吧，我要是在师里的比武中获得第一名，就能再立一个三等功，两个三等功，就可以提干了。要是我成了军官，妈妈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林旭点了点头，鼓励他说：“你一定行的。听说比武定在下个月，你可得好好锻炼啊。过两天我出院后，我陪你练!”

　　接下来的日子里，病愈出院的林旭果真每天晚上都陪着莫小军在操场上加班加点地锻炼起来。

　　第一天晚上，莫小军就发现这林旭真是不简单。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厉害了，在团里也是名副其实的“独孤求败”，没想到林旭比自己还强，快到终点时，竟然领先自己好几百米!

　　莫小军坐在操场上休息时，脑子开始飞速转了起来。

　　过两天团里就要正式选拔参加师里比武的选手了，而团里只有一个名额，问题是林旭比自己跑得还快啊。真到选拔选手时，林旭肯定能得第一，那样的话，自己就参加不了比武竞赛，当然也失去了夺得冠军的机会，何谈三等功，何谈提干呢!

　　想到这里，莫小军便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地试探林旭：“你跑得比我快，咱团里肯定派你去，到时候得了第一，可别忘了请客!”

　　林旭听后，略微一怔，随即走过来拥抱了一下莫小军：“兄弟，放心吧，我知道这个三等功对你意味着什么，团里选拔选手时，我比你跑得慢就是了。”

　　莫小军望着一脸真诚的林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紧紧抱着林旭，哽咽着说：“哥们，你是我的亲兄弟，这一辈子我都……”林旭推开莫小军，轻轻擂了一下他的胸脯：“行了，别像个姑娘家似的，好好练，你一定能行!”

　　二

　　周六上午，团里选拔种子选手的选拔赛于上午十点正式开始。随着主考官胡参谋长一声令下，早就急不可耐的莫小军第一个冲了出去。

　　训练场的环形跑道上，大家伙儿都铆足了劲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剩下最后一圈时，莫小军的优势更明显了，他虽然体力消耗十分严重，可是仍然占据在第一的位置。眼看胜利在望，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其他人，只见大部分都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只有一个人在紧紧地追赶着自己，那就是林旭。

　　莫小军分明看见林旭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心里一激灵，咬着牙又加快了脚步。在冲过终点的那一刻，他累得差点栽倒在地。就在他摇晃着快要倒下去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他扭头一看，正是大汗淋漓、不住喘着粗气的林旭。

　　这时，担任副考官的马连长走过来，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莫小军的手，高兴地叫道：“好样的，小军，不愧是咱们团里有名的‘跑不死’，不过你也知道三八零团那个叫冯洋的，你离他创下的纪录还差几秒!”

　　说完后，马连长又走到林旭的面前，同样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林旭也不错啊，我们警通连的就是厉害，前两名都是我的兵!”

　　林旭瞥了一眼莫小军，急忙回答道：“马连长，我算啥啊，小军比我厉害多了。”

　　马连长的大手突然使劲捏了捏林旭的手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说了句：“你小子实力可很强啊!”说完便去招呼其他选手了。

　　回到宿舍，当没有别人在场时，莫小军对林旭说：“哥们，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今天分明是让着我呢。放心，这几天我一定好好练，一定要超过三八零团的冯洋，第一名我势在必得!”

　　林旭说：“我只是想成全你而已，别天天把这事儿挂在嘴上，你好好去比赛就是啦。”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旭没事就陪着莫小军训练，莫小军有两次训练成绩接近了冯洋以前创下的那个纪录。可是令莫小军失望的是，身边的陪练林旭跑得总是比自己快。

　　三

　　一转眼便到了去师里参加比武的日子，可令莫小军目瞪口呆的是，司令部作训股通知到连里，说去参加比武的不但有莫小军，还有林旭。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全团只有一个名额参加比武竞赛吗?怎么林旭也去呢?

　　等林旭从哨所回来后，莫小军提起此事，林旭却一脸茫然：“我不是说过嘛，我不会去参加那个比武，我更不会去和你争什么第一!”可不管林旭怎么说，莫小军心里还是一个劲地打鼓，心想，林旭你要是不和我争，为啥名单还有你呢。

　　这天，莫小军和一个在团招待所当值的小老乡说起此事，那小老乡一撇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去师里参加比武是露脸的事儿，谁不想啊。他林旭刚调到咱们团，你也知道咱们那些领导个个‘势利眼’着呢，看谁训练成绩好，就会把他当成个宝似的，难道他不想让领导对他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小老乡又凑到莫小军的耳朵根，悄悄说：“我可是看见过好几次呢，他周末去找过参谋长，那天他们从招待所出来时，还有说有笑的。”

　　听了小老乡的话后，莫小军心里彻底明白了，这林旭表面上说在选手选拔时不和自己争，那是为了他的诺言，而背后肯定去找了关系，让领导允许他参加师里的比赛。哼，好你个林旭，跟我玩这一套!　晚上回到宿舍，莫小军对林旭阴阳怪气地说：“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去师里比赛了，你跑得比我快，那三等功肯定是你的。”林旭说道：“小军，啥也别说了，我们明天赛场上见，我们到时候好好比试就行了!”

　　莫小军听了又气又怕，气的是林旭这小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怕的是林旭一参加，自己怎么可能拿到第一呢!

　　第二天上午，在师教导队训练场上，师五公里越野竞赛正式开始了。望着训练场上设置的种种难关，莫小军长长舒了口气，心想赛场上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今天我拼死也要与林旭争个高低!

　　比赛开始，莫小军按照预先拟定的策略，在赛场上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腿上就像长了翅膀，越跑越快。在最后一圈时，他终于超过了所有的人。

　　就在离终点线二百米距离时，他突然发现身旁“嗖”地掠过一个身影。当他抬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三八零团的冯洋!他心里一惊，脚下马上加了把劲儿，可是和前面的冯洋总差那么几米。

　　正当他要放弃时，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超过自己，而且还神奇地超过了冯洋!

　　林旭，好小子，你这个伪君子，今天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莫小军紧握拳头，低吼一声，牙一咬，眼睛微闭，像一头猛兽，眼里只盯着林旭，疯狂地冲了过去。他虽然用尽了全力，超过了冯洋，可是就差那么几步，最后还是没有追上林旭。

　　莫小军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

　　莫小军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床边站着林旭，后面还坐着马连长和胡参谋长。

　　“你终于醒了。唉，你小子太能拼了。知道吗?小军，你破了咱们师里的纪录，超了整整五秒钟啊!”马连长激动地说。

　　莫小军听后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实该祝贺的是林旭，他比我强。”他转头看着林旭，真诚地说，“林旭，现在我明白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确实应该在比武中展现你的实力，对于军人来说，就应该‘见第一就争，见红旗就扛’。我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可也算尽力了，那天在赛场要不是一心想追上你，我也跑不出我的最好成绩。”

　　胡参谋长突然笑了：“莫小军，你能这样说，很好。不过，对于勇士，我们就应该奖励，我兑现我的诺言，最近这几天就给你报请三等功!”

　　“三等功?我又不是第一名，应该给林旭。”莫小军说道。

　　胡参谋长说：“经林旭本人向师里汇报，师里经过慎重考虑，觉得林旭说得有道理。既然林旭不是咱们师里的人，那第一名还是应该给莫小军。不过，真是虎门无犬子，王副司令的儿子不简单呐。”

　　“什么，林旭是王副司令的孩子?”马连长惊奇地问。

　　胡参谋长点头说：“是啊，林旭是咱们军区机关的少尉参谋，这次他到基层挂着义务兵头衔来当兵锻炼，他父亲多次说必须当个真正的‘兵’，将来才能带兵。所以我当初只对你说这是一个军区调过来的兵，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我们几个团领导知晓。”

　　马连长叹道：“是这样啊，我还为我们连有了这员猛将高兴呢，原来是军区机关的参谋啊!”说到这里，他又对林旭说，“我本来想等你参加完比武就质问你呢，在团里选拔选手时，你为什么故意落在莫小军的后面?”

　　“怎么，你知道我是故意的?”林旭好奇地问。

　　马连长伸出那一双比常人大出许多的手说：“我可是中医世家出身，从小就跟着父亲号脉。看到我这双大手没有，只要让我把住你手腕，立刻就能感受到你的脉搏。那天我双手握住你的右手时，我手大嘛，所以手指不经意间就搭到你的脉搏上。我这手可是出了名的‘一把准’，当时你就露馅了。你的脉搏和小军当时的脉搏完全不一样，我一摸就估算出来了，根本就没达到170次/分，按照常人的运动量来说，你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去拼。我觉得你保留了很多实力，所以，后来我便直接找到参谋长，让他去师里争取让你也去比赛。”

　　胡参谋长对莫小军说：“林参谋知道我们把他也报到师里后，就找到我，说他不能参加比赛。听了他的理由后，我虽然觉得有点荒唐，但站在你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理解。不过，当时我对林参谋说，他参加一下也好，就算只是证明一下他的实力。因为他不能算我们师里的正式人员，成绩可以不算数的。”

　　“林参谋，正因为你的成绩不算数，才打算参加这次大比武的。对吧?你就是想激起我的斗志，引领着我能跑出最好的成绩?”莫小军问道。林旭轻轻抱了抱莫小军：“别说了，我们永远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