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雨好咸，是否有泪在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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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下雨了吗，他不会忘记收楼顶晾的衣服吧?”

　　许寒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抬头望一眼布满乌云的天空。然后十分苦涩地嘲笑了自己一下，两年前的情景猝不及防地跳进脑海里。

　　那是06年正月初6的傍晚，下大雪，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回老家过完春节的许寒乘火车从千里之外的北方小城回来，刚出站就看见漫天大雪里捧着奶茶踱步的萧然，惊喜地丢掉行李摊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了过去。

　　结果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明明萧然躺在下面自己不过是压了团儿棉花却不依不饶地抓起一把雪塞进萧然衣领里，并且幽怨地掐着萧然的脖子说：“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我要是摔死了你就等着守一辈子活寡吧。”

　　萧然一只手揽着许寒，一只手牢牢地举着奶茶杯。一边在心里庆幸摔的不算锥心，一边孜孜不倦地哄着许寒：“好了好了，乖，是我不好，刚才没站稳，诶~别闹、奶茶洒了，烫诶——”

　　许寒恶狠狠地瞪着萧然，突然笑的前仰后合。然后俯下去在他磕头上深情地一吻，笑说：“奶茶洒了没关系，‘珍珠’还在就好。”

　　萧然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许寒的小脑袋，哄她：“乖~”

　　-2-

　　萧然半躺在沙发上点燃今天第十一支香烟。心里有事的时候，他抽烟从来只抽一半，剩下的一半用来发泄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窗外的风很大，刮的玻璃哗哗响。

　　萧然斜睨了一眼。隔着有点儿肮脏的玻璃，天空又低又暗，乌云们静悄悄地铺在上面，像是马上就会下一场大雨。

　　“她不会又忘记带伞吧?”萧然沉默着。

　　窗子两边儿各挂着一串儿粉红色的千只鹤，都是许寒亲手折的。

　　许寒喜欢粉红色，衣服大多是粉红色，床单是粉红色，就连发夹也是粉红色。从窗子的缝隙间逸进来的微风把它们吹起来，轻轻地晃来晃去。

　　萧然默默地盯着它们，有些心神不宁。

　　窗子下面摆着张不大不小的书桌，桌上放着台又旧又脏的笔电，以及一大堆凌乱的设计图纸。

　　萧然是个随性的人，用过的东西大多随手一扔。所以如果许寒不在，他的书桌永远一片狼藉。

　　由于担心萧然被电脑辐射的太厉害，同时添上一点儿生机，许寒曾经买过一盆仙人球放在书桌上。然而仙人球顽强地存活了三个月后，突然毫无防备地枯萎下去直至凋零。

　　许寒知道以后伤心欲绝地捧着她的宝贝默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最后掉进盆里，才得以看清里面一大堆干枯的茶叶。

　　于是萧然被拧着耳朵提到枯萎的仙人球跟前，许寒怒不可揭地喊：“看看里面是什么?吃掉!你给我吃掉!”

　　萧然装模作样地调侃：“咦，什么?很‘好吃’的样子~”

　　萧然是个钻戒设计师，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许寒十分神往地赞叹：“钻戒设计师，哇，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萧然听罢苦不堪言：“是挺‘好吃’的，勉强可以维持生活。”

　　许寒笑着甩一下小脑袋：“别误会别误会，我是个吃货。‘好吃’在我这里有很多种含义，刚才那个‘好吃’，你可以理解成‘fashion ’。”

　　萧然坦然一笑：“你说话真有意思。”

　　“just soso 啦。” 许寒漫不经心地斜睨萧然一眼。

　　-3-

　　目光空落地凝视着窗外某个不存在的点，夹在指间的香烟兀自地袅绕，一大节烟灰马上就要折断。随之，慢慢移动的烟火圈儿和食指相逢。轻轻抖一下，两厘米长的烟灰无声坠落，散了一地。

　　萧然没有表情地看一眼，轻轻皱了下眉头。

　　和许寒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不是闹了矛盾，而是好事将近。

　　上周末从医院出来，许寒站在门口突发奇想：“我决定了，我要去小雨那里住上一段儿时间。一直到领证儿那天，你都不许联系我。如果我没发神经的话，我也不许联系你，懂了吗?”

　　萧然迟疑一下，欲言又止。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点头。

　　那时刮着很大的风，扬起了街上的灰尘，在空气中形成一层淡黄色的雾。许寒见萧然点了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有几粒沙子不小心钻进眼睛里，害得她止不住掉了眼泪。为了不被萧然发现，许寒甩开步子走在了前面。萧然在身后跟着，一路无声。

　　其实萧然心里不是没有疑问，他只是习惯了不多问也不多想。开始他的这种“顺其自然”的习性被许寒称之为“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没心没肺”“冷漠无情”。

　　可是无论许寒怎么打趣，萧然都只是习惯性地一笑而过。

　　许寒离开以后，萧然不是没想过联系她。而是每次把手机捏在手里直至手心出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问她晚饭吃的什么吧?简直多此一举;问她几点睡觉?显得有点儿无聊;要不关心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多少有点儿难以启齿。

　　最终是许寒主动联系的他。

　　两天前的晚上，萧然冲完凉从浴室出来，无意中瞥见桌子上亮着的电话屏幕。没有犹豫地冲过去，急急忙忙输了两遍密码才打开。

　　许寒问：“如果我消失，你会不会很伤心?”

　　萧然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但是等思维慢慢恢复正常，他笃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他们马上就要去民政局，婚姻不是儿戏。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许寒怀了自己的孩子。

　　盯着“如果”自我安慰了几秒钟，萧然回：“想消失的话最好在领证儿那天，不然我会以为你和我玩捉迷藏，你说呢?”

　　许寒在电话那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慢慢地、慢慢地梨花带雨。然后深深地吸气、吐气，再吸再吐，如此重复。

　　胸腔里一阵接一阵地山呼海啸，双手跟着抖个不停，她想问萧然：“你说的是心里话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但是如呼吸般，许寒打了删，删了打。

　　最后发给萧然的只有三个字：“你，确定?”

　　萧然以为许寒又发神经了，便哄她说：“好了，别闹了，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许寒看罢又伤心又好笑地倒在床上，无语凝噎。

　　-4-

　　窗外一阵闷雷轰隆隆地压镜，大雨倾盆而来。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很快汇集成一股一股的小流。萧然被雷声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望一眼窗外风雨中飘摇的大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失神地把手伸向手机。

　　而此时，许寒站在广场上，倔强地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即使刚才那阵铺天盖地的闷雷也没能让她动摇。凉凉的雨点儿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打在脸上，有点儿疼，许寒苦笑着咬了咬牙。

　　闭上眼睛，雨滴汇成的小流轻柔地滑过眉梢、脸颊，下巴以及脖颈。

　　渗进嘴巴里，许寒突发奇想用舌尖舔一下，砸吧一下小嘴。

　　咸咸的。

　　隔一程山水，你是我永远回不去的痛。

　　-1-

　　正在床上酣睡的夏小雨被雷声吵醒，倦倦地伸个懒腰打算捂住脑袋继续睡。然而床头柜上的电话开始唱歌，小雨十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顿了顿，伸手乱摸一通，“啪”，电话掉在地上。

　　小雨睁开惺忪的睡眼斜倪了一眼，看见屏幕完好无损，扬起了的手瞬间失去支撑般掉下来。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镶的十分精致的彩照。

　　那是06年正月初8拍的，站在中间的自然是许寒，休闲外套紧身裤一眼望去淑女范儿十足。然而一记勾住萧然下巴的绣拳生动地揭露了她女汉子的本质。两边儿的夏小雨和萧然，无论神态和气质都有那么一点儿神似——斯斯文文的笑容，规规矩矩的“Pose”。

　　那是年后重逢小聚的日子，萧然特意选的和许寒第一次见面时的餐厅。

　　说起来，两人无论相遇、相知、相爱，到最后的在一起，都充满意外。

　　一年前，把许寒介绍给萧然，对小雨来说是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是萧然失恋归来的第一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约小雨出来谈心。下了班匆匆往外跑的小雨在公司门口撞见许寒，没聊两句老天就变了脸，大雨倾盆而下。

　　许寒愤愤然地脚跺大地，抬头望天：“我都无语问苍天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雨看一眼许寒斜挎着的不可能装下雨伞的小跨包，无奈地叹口气。从自己包里掏出雨伞撑开，犹豫一下问：“要不，我们去喝咖啡?”

　　许寒想也没想地点头：“没问题。”

　　坐下后，许寒才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只上百瓦的大灯泡。对面的萧然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对许寒的出现也很意外。

　　都在意料之中，小雨热情地牵线：“不要紧张，这是我高中兼大学同学萧然，有点儿内敛，不过很好相处~这是我闺蜜许寒，看起来很淑女，实际上是个‘女流氓’。很高兴介绍你们认识，来，不要见外，大家握个手。”

　　萧然歉然地笑笑，礼貌性地把手伸向许寒：“你好。”

　　许寒愣一下接过萧然递过来的手，脸却偏向了小雨，眨巴两下眼睛，突然一脸憨态地问：“相亲?”

　　-2-

　　回去的路上，小雨顺水推舟：“怎么样?满不满意?”

　　许寒失神地“啊”一声，有点儿小结巴：“你们，真的、只是，同学关系?”

　　“真的。”小雨言简意赅。

　　“但是，我看你，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儿、挺喜欢他的。”许寒前所未有地语无伦次。

　　“好了许寒，看上他了对不对?”

　　“哪有······”许寒大概没想到自己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