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消失的女主播

刘警官抬头望向眼前的大厦，对身边的实习女警员王小勤说：“就是这里，很快你就能见到VEONE创投公司的老板黎原了。”

VEONE创投位于大厦顶楼。两人走进黎原的办公室，只见黎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画一幅装饰设计图，对他俩视若不见。刘警官掏出随身带的酒壶，抿一口烧酒，黎原闻到酒味，鼻子抽了抽，从他手中抢过来啜了一口：“老刘头，你又来烦我。”二人显然很熟。

“你有麻烦了。”刘警官将酒抢回来，“你的蛇口公寓大楼丢了一个女租客，你难道还不知道?”

黎原惊道：“有这种事?”

原来，昨晚110接到大量网友报警：一位当红女主播直播被绑架、性侵。刘警官打开手机视频，播放昨晚直播画面录相，画面出现一位漂亮的女生，估摸20岁上下，裙子被撕成了碎片，被人绑在一张椅子上。她脸上写满了恐惧，眼泪已将妆冲花，在眼角画出两条黑线。约1分钟后，画面突然闪过一个中等身材的裸男背影，将女孩连人带椅子拖出画面，视频传出殴打声和女孩惊叫与绝望的哭泣声。这段直播高峰时有近十万人观看，已引起全国关注。警察收到报警后，立即查明女主播名叫李鱼，租住在蛇口公寓3楼一套两房中，是VEONE的租客，确实失踪了。

“我们调查了女主播出行记录，公寓各楼层之间的摄像头监控显示她自前天下午6点返回公寓，再没离开过房間。这座公寓大楼前后都有摄像头，没发现有人从阳台、窗口侵入房间的情况，但李鱼就这样被人绑走了。所以我们才来找您哪。”刘警官顿了顿又说，“VEONE公寓的名字若出现在媒体报道中，黎老板的公司恐怕就得关门大吉了。”

黎原急匆匆地打开一个立柜，在里面翻找出一沓裁剪下来的报纸丢给刘警官。都是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旧报纸，标题十分惊悚，比如“租客发疯，宣扬光复楼闹鬼，被送入精神病院”、“三年悬案：光复楼年轻女孩失踪之谜”、“光复楼被评为深圳十大鬼屋，居民纷纷搬离”。一旁的小勤看得心惊肉跳，她数了数，报纸上显示至少有三名少女在光复楼失踪。报纸上配有黑白照片，暗黑色的光复楼方方正正，如同一座规整的碉堡，矗立在一片低矮民房中，根据其外形，很容易辨认出就是现在的蛇口公寓。

“黎先生，你竟然将鬼屋改造成LOFT公寓，这未免太……”小勤硬生生吞回了后半句。

黎原心底升腾起一股寒意，光复楼是日据时期的建筑，楼龄虽逾70年却仍然坚固。在改建成LOFT公寓前，黎原得到日本大雄株式会社投资，并对楼宇进行了详细斟查，确定不存在安全隐患。改建后的光复楼更名为蛇口公寓，已焕然一新，先前的阴冷一扫而空。没想到之前流传的诡异传说依然如影随形，徘徊不去。不过，黎原是绝对不会接受非自然力这种说法的，租客失踪必定事出有因。他转过头说：“走，捉鬼去!”

黎原拉着刘警官和小勤上了路虎。三人很快抵达蛇口公寓，由于是老建筑，只能在外墙加建了一座电梯，楼宇内部的楼梯也得以保留。李鱼租住的302房是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她和一位25岁出头的男生陈俊嘉合租，各住一间。

李鱼的房间15平方左右，陈设简陋，三门衣柜和床头堆满了衣服和公仔，床头的梳妆台上堆了一堆化妆品。地板上铺了地毯。窗户朝南，被窗帘遮蔽。警察已检查过地毯和地板，没有血迹和地下通道。黎原推开窗户，看见一个红外线球形摄像头正对着这边，如果有外人侵入，或者李鱼从这扇窗离开，不可能不被拍摄。

如果李鱼在室内失踪，陈俊嘉是第一嫌疑人。事实上，陈俊嘉已被警察带回警局连番审讯数次，矢口否认与此事有任何牵连。警察虽在两人房间提取到大量对方的指纹，但因为他们合租一房，互相串门很正常，这些都不足以定罪。三人继续查看房间，无更多收获，只好各自回家。

李鱼的失踪让她的直播室人气大增，今夜还不到10点，一大群粉丝便已进入直播室，静等她的出现。黎原也首次进入直播室，然而一直等到12点，李鱼都没出现。

第二天，黎原、刘警官、王小勤在警局再次提审陈俊嘉。陈俊嘉疲惫地窝在椅子里，耷拉着头。小勤打开笔记本和录音笔，开始审讯。“监控视频显示李鱼前天回家后再没有离开，期间只有你进出这套房，也就是说你是唯一能伤害李鱼的人，你最好坦白，不然会受到严厉的法律制裁。”小勤单刀直入。陈俊嘉长吐一口气，瞟了一眼小勤，一言不发。

“挺牛啊!”刘警官喝了一大口酒，一把揪住陈俊嘉的衣领，“再不招供，老子敲掉你的门牙。”他举起酒壶。陈俊嘉大叫起来，眼泪在眼眶直打转。小勤慌忙拉住刘警官。刘警官不满地又灌一口酒，将陈俊嘉丢进椅子。黎原拿过刘警官的手机，向陈俊嘉播放昨晚李鱼遭性侵的画面。陈俊嘉被李鱼的惊叫声吓到，坐起身死死盯着屏幕，手竟有些发抖。

播放完毕，陈俊嘉向黎原求救：“不是我干的。”黎原拍拍他的肩：“我知道，回去休息吧。”小勤不满地喊：“审问才刚开始，怎么能走?”

“在你有证据前，不准再骚扰我的租客，否则我请律师控告你侵犯他的人身自由权。”黎原逼视小勤，小勤眼神退缩回去，黎原笑了，“我相信他是无辜的，愿意为他担保。”陈俊嘉感激地看了一眼黎原。黎原对刘警官摇摇头：“不是他干的。”刘警官点点头。

黎原回到家，看见罗拉拉正半躺在他的沙发上敷面膜。他进到厨房取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走出来发现罗拉拉已经取掉面膜，清洗完脸准备离开了。

“喝一杯再走吧?”黎原不快地说。黎原和罗拉拉的关系很难定义，是男女朋友吧，彼此却不承认。黎原觉得罗拉拉深爱自己，却又常常觉得抓不住她。

罗拉拉接过酒杯，凑近黎原的脸，娇媚地说：“是不是想我了?”黎原摇摇头：“你总是不请自到，如果撞见我其他女朋友怎么办?”罗拉拉翘起了嘴巴，将红酒一饮而尽：“我的一群男朋友约我去梧桐山顶篝火晚会，走了。” “喂，问你件事。我有个做直播的女租客在房间里神秘消失，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罗拉拉转过身：“女人是水，可以从墙缝间流走。”她退出房间，带上了门。黎原怅然若失，一口干了酒杯里的红酒。

女人是水。黎原回想蛇口公寓设计过程，过去的老建筑都有设计垃圾通道，在每层楼梯间设计一个垃圾投放口，垃圾会通过管井掉入负一楼的垃圾室。但现代不再使用这种落后的垃圾处理方案，黎原就在垃圾口设计了一个消防箱，将垃圾投放口全部封闭。地下室失去价值，出入口也已经全部封闭。公寓也没有中央空调这样的管道，就算女人是水，也无缝可流。

晚上10点多，黎原依然没有头绪，却接到刘警官的电话：“快看直播!”他立即点开李鱼的直播室，只见李鱼依然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披头散发，全身满是伤痕，脸上的妆还在，但昨晚眼角的两条黑线不见了。左眼眶多了一片淤青。画面暗淡，看不清陈设，除了李鱼偶尔动动头，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弹幕骂声不断。黎原连线刘警官：“快追查直播IP地址。”

“一直在查，但这个IP地址在日本，应该经过伪装，正在请计算机专家破解。”日本?大雄株式会社这个名字掠过黎原脑海，难道这起案件跟大雄有关?

这时，直播室起了骚动，原来画面中多了一个黑衣人。他身披黑色长袍，头戴黑色头套，手提一把弯月刀，像一尊死神雕塑突然出现在李鱼身后。黎原神经顿时紧张起来，这让他联想起恐怖组织的行刑者。突然，黑衣人一把揪住李鱼的头发，弯刀割开了她的脖子，鲜血喷射而出。李鱼弹了起来，连人带椅倒在地上，全身抽搐。鲜血流得满地都是。黑衣人又隐入黑暗。直播隨即结束。

这一变故十分突然，令观众震惊。直播室的弹幕一度停止。黎原也被惊到，良久才回过神来，他连喝了几杯酒，心才平静下来。

人口失踪案变成谋杀案，必将给蛇口公寓带来一场暴风骤雨。他决定住进李鱼的房间，希望有更多发现。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捶门声。黎原打开门，看见王小勤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对他大喊：“李鱼是你害死的!”

“你说什么?”黎原不解道。

“是你要放走陈俊嘉。他在拘留所，直播就停止;他一出去，直播就开始。一定是他杀死了李鱼，你要对她的死负责!”她举拳就打黎原。黎原退进房间躲避，但小勤不依不饶追打。黎原的眼镜被她打飞，又被一脚踩碎。他好不容易捉住小勤的双手反锁在她身后，这样，小勤整个人都被她圈进怀里。

几乎在同时，罗拉拉走进房间。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咯咯笑了起来。“真撞上你女朋友了!下次亲热记得反锁门。”罗拉拉扭摆腰肢从蒙在当场的两人身边走过。小勤慌忙挣脱，黎原追着罗拉拉进了房间，想要解释。罗拉拉抢先说：“没想到你还爱玩制服诱惑。”

“她……不是……我们在办案。”“办案?哈哈……跟漂亮女警深夜在家办案，好!”罗拉拉捡回上次落在这里的手包就往外走。黎原追出来：“你去哪里?我送你吧?我正好要去女主播家睡觉。”

“哇喔!还有个女主播哪!”罗拉拉“嘭”的一声关上门。黎原气得咬牙切齿，对王小勤大喊：“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你要去李鱼房间住?我也去!”王小勤诚恳地说。黎原张开的嘴，半晌才合拢。他收拾了些衣物，带着王小勤赶到蛇口公寓。

黎原和王小勤这次选择从楼梯上到三楼，可以看到每层楼梯的转角处已经拆墙，与墙外加装的电梯相连，电梯口均有安装摄像头，而每层房门处则没有再设置摄像头。每个单元一梯两户，李鱼所租的302对面是301房。黎原心中一动，由于楼梯转角处、电梯口、建筑外围都设置有监控系统，唯独房门处是死角，李鱼在302消失，完全有可能进入到了301。他立即叫来公寓的陈经理。

“301房住着什么人?”

陈经理用手机查询后回答：“一位名叫张文的年轻男子，职业是网络工程师，29岁。不过，李鱼的事吓着他了，他刚刚已经申请退租，估计明天就会搬走。”黎原叹一声，他知道今晚李鱼被斩首的事情会立即传遍公寓，租客很快就会跑光。“敲门，我们进去看看。”